第二十一章——小陵是谁？

初蓉搂着青羽剑跃上墙头的时候，险些掉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卖糖水的小摊前大媳妇小姑娘排起了长队，窃窃的匿笑着。而少陵正站在桌子后面，不发一言的默默吸引着买家们的目光。

这是……什么……情况？

察觉到青羽剑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手边，少陵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你卖艺来着？”初蓉站到少陵身边，才看到队伍已经排到街角，拐弯之后还有多少人，就不清楚了。

“公主说笑了。”少陵语气都带着疲惫，他深深呼吸，然后解释道：“刚才这位卖糖水的老者见水桶打翻，颇为伤心。我身上并无钱财，又觉得这事始终是我们鲁莽，就帮忙略微收拾了一下……回头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所谓“我们鲁莽”，其实只是初蓉一人的冲动而已，倒害得小陵遭遇围观。想到这，初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初蓉看着那卖糖水的老汉此刻不可自抑的笑容，可以想象他是怎么拉住少陵不放，硬把他当招牌使。

少陵往角落里躲了躲，倒也没忘关心初蓉：“公主，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像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呃……”初蓉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她讪笑着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同桌总在自习时给大家讲鬼故事。其中一个故事就是这样的：有个旅人失足落水，爬出来之后继续走啊走。直到遇到个鬼，说你的影子没啦，你已然和我一样是鬼了，然后那旅人一回头……发现水里还有个自己！啊！好可怕啊！！！”

少陵看着初蓉捂着脑袋跳脚，实在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说道：“不必害怕，鬼故事都是……”可是自己眼前就有个会笑会闹、活生生的鬼魂，少陵实在说不出“骗人的”这三个字。

本身就是个能令天地色变的鬼魂了，居然还怕着鬼故事？少陵觉得这事情实在不可思议，甚至滑稽，想着想着便不由得浅笑一下，这掀起了买糖水队伍里的一阵欢笑。

“……”初蓉和少陵相视无言。

“小兄弟，帮个忙吧，我实在腾不开手。”卖糖水的老汉正忙着收钱，对少陵憨厚的一笑，指了指一边放着的两碗糖水。

少陵低头不语，飞快的把两碗水递给买主，然后闪回了初蓉所在的角落。

初蓉见状摇头道：“看来你已经帮他挣到那桶糖水的钱了……唉，白打了一场！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不？”初蓉懊恼的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几枚钱币。

“借用，我还是觉得……早点脱身比较好。”少陵的脸色看起来非常苦，让初蓉觉得把这里的糖水都送给他喝也没有用。

初蓉把钱交给他，然后看他把钱交给卖糖水的老汉，然后大概是在说刚才并未找得仔细，这会奇迹般的又找到了几枚钱币，仿佛够用。水桶虽不是他打翻，但是老先生你实在不容易，就收下吧，我先走了您保重。

初蓉见那么老实正直的少陵都被逼的胡说八道，可见他窘迫到了何种地步。

在那个老汉焦急失望的眼神中，少陵果断回身，对初蓉说一个“走”字，然后拿起青羽剑大步开走。

“小兄弟且慢！”老汉虽然年纪老迈，此刻却忽然迸发出了力量，一把揪住了少陵的手腕。“你今日好心帮我，我老汉也不是那种白占便宜的人。这样，你今晚就在我家住一宿，我让老伴做几道好菜。”

以初蓉和少陵的能力，自然任意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甩脱这个老人，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行动。少陵是看这老汉年事已高，出外做买卖又实在辛苦，才没有下手；初蓉却是因为兴奋：“小陵，看不出来，这老爹真热情。”

少陵无奈的叹气，在心中说道：“公主你实在太天真了。他是想让我明天继续帮着他出摊啊……”

少陵点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灯火看着周遭的陈设。

屋顶有些发霉，想必是常年阴冷之故。好在桌椅都还洁净，门窗也不破旧。虽不是富足之家，但度日却是没有问题的。

“看这房屋家具的样式古朴细致，估计这位老人家祖上是你们青羽国的人呢。大概也是父辈被抓来天炎做苦力，然后才扎根于此吧。”他苦笑一下：“青羽人都是经商的好手，难怪如此精明啊。”

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里自己说话多过初蓉，很反常，就回头看她。

初蓉局促的抓着衣角，看着少陵，然后对着一把凳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小陵，你坐，我问你个事。”

难得初蓉如此礼貌客气，少陵倒觉得有趣了，于是坐下来，洗耳恭听。

“小陵，在青羽，普通人禁止采用和王族成员一样的名字，违者以大不敬论处。就好比全青羽只有我叫李初蓉，没有第二个。不知道你们那是什么风俗？”

少陵望着初蓉，揣摩了片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才回答她：“一样。与王室同名，罪同谋逆。”

初蓉干笑了两声，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那……小陵，你一定是在造反对不对？所以取了一个跟你们储君一样的名字！一定是的！哈哈，没关系，小陵，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卖糖水的老汉家中似乎什么都有点甜，连本该清苦的茶水都甜得发腻。

他放下茶杯，对初蓉说道：“公主多虑了，我不需要造反。那个王位，不出意外，应当是由我继承的。”

“……”初蓉茫然的点点头，然后喃喃的自言自语：“小陵还真的是天炎国现在的储君，未来的王者啊……”

少陵把玩着手里那做工粗糙的茶杯，淡然问道：“公主怎么这么惊讶？心中不是早有猜测，因而才借故向那个孩子求证去的？”

初蓉又是一惊：少陵又开始神猜无敌了！？

“小……呃，少陵公子，我知道你一向料事如神，不过这次是怎么看出的，能不能稍微赐教一点点？”

少陵迟疑了一下，却答非所问道：“公主还是如以前那样叫我吧。”

初蓉固执的摇摇头：“不行不行，既然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那么我们俩人差不多应该是平起平坐的，我怎么能那么无礼的称呼你？……除非，你也叫我初蓉吧。就像今天在市集上那样。”

说道这里她忽然想通了：难怪今天小陵忽然那样唤她，既然他是一国储君，如果和旧时敌国的公主还一副很熟的样子，这拿到臣民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真是讨厌，初听闻他放下地位的差异称呼自己的名字时，心里还飘忽了一把，现在想来实在不懂事。

她想明白了就继续说道：“没事，不想那么叫也无所……”

“初蓉。”

“……哦，你说。”

少陵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公主对那个男孩颇不客气，这实在不是公主的作风。而且我自认为公主一向对我是信任的，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今日忽然携剑而去，大概是有些事情不愿让我知道吧。”

初蓉低头不语。虽然她喝不了茶，但也装模作样的拿来个茶杯转着玩。

“其实我也不知道初蓉找那个孩子问了什么，刚才公主问我重名的问题，我才联想到一处。”少陵说完，静静看着专心致志玩茶杯的初蓉。

少陵脑子有多快，初蓉已经懒得琢磨了，她想着主要是在回忆这一路上自己有没有做到以两国邦交的礼仪对待这位储君大人。

但是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扯着人家背历史书，调侃人家的感情史……今天早上是不是还扔他一身碎草来着？

初蓉很绝望，她四处乱瞟了一阵，问少陵道：“你……怎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她问完后想想又说：“诚然这是我没有问你且没有看出来你身份的缘故，但是你怎么不自己告诉我呢？你要是说了，我肯定能对你客气点。”

少陵轻轻晃动手中茶杯，看着水中的小小涟漪，低头说道：“说来初蓉可能要笑，我那时有些害怕。”

初蓉忍不住盯着他看：她被从青羽剑中被释放出来所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少陵在挥着长剑跟人干架。那个时候的少陵，可是全然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怕被鬼缠上？”

少陵放下茶杯，叹道：“你我两国算是世仇，我怕公主赌气躲到剑里不再出来。”

初蓉挠挠头，觉得这确实像是自己干的出来的事，和当初甩手睡觉一睡一百年一样。又问道：“那你现在不怕了？”

“公主现在想躲起来吗？”

初蓉抬头看着屋顶，想了想，觉得少陵是个不错的家伙，说道：“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