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亲爱的艾薇姐姐：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三封信，写这封信时正是东半球的午夜，古钟在所有的电台频道敲响，然后恢复寂静。地球上的灯火在逐渐黯淡，但轨道上却依旧灯火通明，从地球上看这里或许很漂亮••••••

可这却是在准备战争，地球军队的星舰已经在停靠站装配完毕，正准备从轨道向帕玛雅星进发。

姐姐。还有五天，我们就能够相见，我很想念你，想念你的微笑和拥抱，我不知道参加这场战争的人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有一个在心中默默牵挂的人，父母，妻子，孩子，或者朋友，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情，但人类不会和机器智能一般冰冷，我想我和这个时代的差距或许就是这样。

我现在以一名舰长的身份坐在一艘护卫舰的指挥台上，看着前方缓缓打开的巨大阀门，阀门之外便是宇宙，也是我曾说过我想去往的地方，星辰大海。那是我站在太空桥上无数次凝视的浩瀚，但我为什么感觉到了本不应该有的孤独？是因为浩瀚所有找不到方向了吗？我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只要是战争，便会伴随着生命的逝去，这不分正义和善恶。

等着我，姐姐。

古尔嘉德

3024•3•19

护卫舰早就已经被收入到角鲸号的十四区，编队三十六人已经全部下到他们的休息室，角鲸已经脱离了地球引力束缚，打开了引擎最大的功率开始加速，同时调整着重力核心的作用力大小。

现在整个护卫舰的驾驶室只剩下古尔嘉德一个人，古尔嘉德喜欢这种环境，也习惯呆在这里，四周一片寂静，窗外流淌着星舰能源管道发出的晶蓝色冷光，船舰同人类一般正在沉睡，世界仿佛只有这一角，古尔嘉德便缩在这一角的狭小空间里，灯光从右边射过来，打到他的侧脸，衬着消瘦了不少的脸庞有些浅浅的光晕。没能看得到他的眼神。头发有些长了，松松垮垮的遮住了眼睛，古尔嘉德将长长了的头发向左撂起，双手撑住座椅扶手，合上了眼眸。

他是在搜寻未知，只有沉睡时，未知才出现在他的梦里。像是个掌管梦境的老人一样出现在梦境的虚空之中。

古尔嘉德的意识早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不知道未知是不是在他身边，所有他轻轻喊了一句。没有人回答，四周的灰色依旧缓缓的浮动着，像是无数非常小非常小且十分密集的萤光虫子在黑夜里缓慢的四处飘荡。

“未知？”他再一次问：“你在吗？”

这次从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就要启程了。”古尔嘉德说。

“这句话算什么？”未知的声音这一次来到了他的面前，很近。

“我是说，我想来问你，关于你的承诺，怎样能够实现？”

“承诺。”未知想了想：“你不需要刻意的想着东西，它本身就存在着，等到真正用得到这种力量的时候这种力量自然会出现。”

“很简单？”古尔嘉德问。

“看你怎么用了。”未知回答：“你要是想用这种力量一下把那个星球分解掉的话就不是多好用。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我只是不想要杀戮便能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古尔嘉德摇摇头。

“随你。”未知来回飘荡：“这不需要我教你。”

“你对于战争没有什么看法吗？”古尔嘉德随着声音来回转头：“这可是你的艺术品，你不是应该好好维护吗？”

“再好的艺术品都有变为虚无的那一天，再长久的生命也会有消失的那一天，宇宙中每秒钟都有上百万颗球球崩塌你要我一个老头子整体东奔西跑的去维护这东西？”

“这是文明啊。”古尔嘉德问：“文明会进化，一种文明的消亡和一个星球的崩塌不一样。”

“文明可以自救。”未知在他头顶回答：“如果不自救，就说明这种文明是落后的，他们不懂得抓紧时机，我说过我无法改变秩序，我只能按照秩序的痕迹进行创造。你的思想很狭隘！”

古尔嘉德没有回答，他想他应该安静的思考。面对未知，他永远是个不知深浅的小孩子。

维力走进了船舰，看到正在座位上坐着的古尔嘉德，他没有惊醒他，而是轻手轻脚的将自己从房间拿出来的毯子盖在古尔嘉德背上，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古尔嘉德已经醒过来了，在未知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之后便醒过来了，他看着维力的身影笑笑，起身走下指挥台，走出船舰，最后来到船员们休息的房间。

没有人休息，房间里传出中年军人高声的呵斥，古尔嘉德推开门进去，发现他们都围着窗口。其中一个人发现了古尔嘉德，拍了拍中年军人的肩膀。

“晚上好，各位。”古尔嘉德招招手：“你们在看什么？”

“哦，懂礼貌的小朋友！”中年军人一副嘲讽的嘴脸看着古尔嘉德：“怎么有闲情来这里？你的专用房间呢？”

“不，我没有专有房间。”古尔嘉德回答。

“你，你想来看看吗？轨道的祈愿灯？”男人说：“需要我把你抱起来看吗？小个头？”这次又换了种嘲讽的语气。

“谢谢，但我不需要。”古尔嘉德微笑着说，这微笑貌似激怒了男人，他朝古尔嘉德挥了挥拳头：“我真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你会看到的。”古尔嘉德关上门，走到走廊尽头，维力站在那里，一个人透过窗口观望来时的方向。背影很是孤独。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古尔嘉德，便转过身打招呼：“你醒啦。”

“嗯，你在看什么？”

“那里。”维力指指他们正在远离的轨道。

古尔嘉德走到窗前：“彩虹。”

古尔嘉德看到的，是轨道在不断变幻，像是丝绸般柔顺的立体光带铺满了古尔嘉德面前的窗口，星舰似乎放慢了加速度，想再看看出征前最后一眼地球，因为即使这场战争注定胜利，终归还是要有人牺牲，对牺牲的人来说，或许就是最后一眼，很残酷但很真实。

“我记得十年前，也是用这种方式庆祝机器人的溃散。”

“你不是被他们抓走了吗，怎么······”

“是在逃离地球的飞船上看到的。”维力挠挠头：“很滑稽，和现在的视角一样，也同样是送走，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那个时候的我很害怕，现在的我充满了希冀。”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古尔嘉德看着窗外说。

“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很好的领袖，但我总感觉你注定是个会很快成长起来的人。”维力拍着古尔嘉德的肩膀：“当你长大的时候，或许和海因院士一样会是个能看得很远的人。”

古尔嘉德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成为领袖，没有哪个军队的领袖是在为一个人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