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荒漠落单
他们那些师兄师弟们,每天练功夫,怎么就不能长这么壮呢?如果长成这样,练武功肯定还不灵活吧?
“朱英洗完没有快点吃了要上路了。”冯利在叫。
朱英知道自己耽误了时间,连忙跑着去拿烤热了的干粮和羊肉。他们已经吃了,把马牵到潭边,喝了水,又把麻袋放在马背上,朱英也就吃完了。朱英把面罩拿在手上,现在是树林,没有必要戴,但是说不定一会儿就碰上沙漠。
“美丽的姑娘哟,你象天上的月亮,每天晚上照亮我的心,我阴暗的心,被你照亮,被你温暖;美丽的姑娘哟,你象那天上的太阳,每天清早就露出笑脸,我破碎的心,被你抚摸,被你关爱!”那位没有长胡子的大叔唱着歌儿,他用的是蒙古歌唱的声律,因为他是先看了看朱英才开始唱的,而且唱的又是姑娘,他们都听清楚了,他是唱给朱英听的。
那几个蒙古人,哈哈笑了笑,也都跟着唱了起来,他们唱的,他们听不懂,就是同一首歌,因为旋律和节奏是一样式的。
冯利也笑着,听他们唱歌,刘长霸却嘟哝了一句:“老不正经。”
冯利听到了,对他说:“这些草原牧民就是以唱歌为乐,他们的生活中随处都是音乐。”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不安好心?”刘长霸说。
“什么不安好心,如果他们不安好心,我们这三个人早趴下了。”冯利说。
他们都骑上了马,冯利对朱英和刘长霸说的话起了作用,他们也不怕那对方不是好人,紧紧跟着这四个蒙古大汉。他们是草原人,他们更加熟悉路线。
微风轻拂,因为在树林的边缘,绿叶的清香,滋润着肺腑,浸润着心脾,每个人的精神都很好,加上有蒙古人带路,他们都觉得比较轻松。
马儿跑几跑,树林就跑没了,这是件非常遗憾的事。
“你快把头发缠起来!”冯利对朱英说。
朱英这一路上,是慢慢变得对冯利心服口服的,她觉得这老兄比她懂事多了,才大她两岁,就这么成熟。开始的不服气,慢慢改变后,就很听他的话。她连忙勒住僵绳,把头发编成了粗辫子,她还想把头发盘在头上,这样可以减少风的阻力,也可以保护头发少受伤害,但是时间不等人,她一停下来,别人的马就跑了几里路。
为了尽快追上冯利和蒙古人,她只能随便一些。但是,他们还是把她远远地甩在后面。她看着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就越来越慌,就使劲的夹马肚子。
前面的人影一点也看不到了,也许下到某个深谷去了。在这个大沙漠上的时间也不短,她知道沙漠的地形很复杂,时而是高峰,时而是山谷。
她想如果风不是乱转得很快,她能够根据马蹄印找到他们。白马生风似的跑着,眼看着上了高峰,也许她催得太急,马在上到峰顶后,没有收蹄,没有收住冲力,她也没有勒住僵绳,马一个前栽。人和马都翻在沙漠上。她从马身上摔下来后,腿有点痛;那匹马也许用力过猛,摔得不轻,半天爬不起来。
朱英是个女生,她本来想坐在地上,好好歇一歇,但是,她知道这是个远离师傅、远离祁连山的地方,时间都靠她自己把握,耽误两分钟,就离师兄们半里路,她不能懒也不能慢。她抖一抖身上的沙粒,拉着马。
马站了起来,她跨上了马背。
马跑了起来,但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夹或者用鞭子,马总是那种速度,没有以前快,而且,马的一条腿可能跟她一样,受了点伤。她想马可能是在倒下的时候,怕压着她来了个侧翻,可能是身体太重,翻的速度太快,折了骨头。如果这样,那就坏了!
她下了马,拉着马走了几步,看着马蹄。
马的左前腿好象不敢怎么用力,不敢放在地上,难道马踝受了伤?她是个医人的郎中,但是人和动物都差不多的结构,除了人更加脆弱一些、更加精密一些!
她用手按按马的前左踝,马弹了一下。就是的,是马踝受了伤。怎么办呢?现在跟他们已经太远了,但又不能放弃追赶!她从药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他们自制的跌打药。这是很普遍使用的,因为他们这些练功的,经常有个伤筋动骨。
她抹了一些药在马踝上,用力揉捏。马一动不动,也许感觉舒服,也许马儿累了,它把头伏在地上,任朱英的小手在它脚上按,没有动,也不发脾气。朱英一边按揉一边轻声说:可爱的白花花,你还痛不痛,你不痛了我们就要走路,你不快点走,我们就会死在沙漠上,被风沙埋葬,被野狼吃掉!
她这会儿给白马取了个娇腻的名字,虽说有点恶心,但是,因为马也是个女的,不管年纪多大,她只有随便叫着,希望白马感动,感动后就会快点跑路。她一边揉一边轻声细语,说着揉着,眼泪就在眼眶打转。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你们也不知道朝后面看看!要是我死在沙漠上,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我的魂会追着你们!
一个初次出门的女孩子,迷路了,肯定会害怕,何况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如果是在有人家有水有路的地方,她不会这么害怕的。在这里,一旦迷路,很可能就完了,就会在这个没有东南西北的地方转圈圈,这是常识!因为这种地方到处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可能辩别方向的标志,大致的方位就看着太阳。
朱英揉了好一阵马脚,自己的脚痛都顾不上了,她摸过自己的脚,骨折是没有的,只是扭了一下筋,这不是大问题。现在,上天要保佑马没有骨折!她把马牵了起来,让马试着走了两下,马的左前脚仍是不敢用力,但是马看着她,似乎对她说:“我们走吧,快赶路吧!
她上了马背,跟着前面的马蹄走。老天爷,你行行好,风不要吹得太大好不好!马虽说脚有点不敢用力,但还是很努力的往前奔。她又求起了天,要它关照她这个初次跑世界的人。如果风一吹,马蹄印马上就会被沙粒覆盖,那么她就真的会迷路。
马虽说尽力往前跑,但还是因为脚的原因,一直提不起速度。风真的是越吹越猛了,本来早晨的风不大,快到中午了,风却变大了,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天气。幸好师傅早就为他们准备了面罩,不然的话,眼睛被风这一折腾,速度自然会慢,而且眼睛也会受伤。前面的马蹄印渐渐变浅了,她的心里很慌,把希望都寄托在马能够感受到地上的同伴的气味,也把希望寄托在冯利他们会停一下。
前面一个马蹄印都看不见了,她看着天上的太阳,好象大概就是往东北的方向,因为马也是向着那样的方向在前进。她只好听天由命了!
啊,那不是水吗?那条飘带!那不就是从祁连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吗?她的心放宽了一些、轻松了一些,她不怕了,只要记得,顺着黑河往北走!
她很快就来到了河边,马也许太渴了,一个劲往河边冲。她让马喝了点水,又给马的左脚踝做了按摩,然后,顺着河往前走。
日头到正头顶的时候,她又来到河边,给马吃了点碎食,又让马喝了水,自己也吃了点干粮,昨天晚上的羊肉还剩了一小块,她也咬了几口。然后又给马搽上药,再使劲按捏。
他们没有走河边吗?为什么一点蹄印都不见?该死的冯利!她现在最怕的是天黑,最怕的是自己绕了弯路,远远掉在他们后面,他们会找他,但是又找不到!她看看太阳,看着河道,知道自己的大致方向没有错。
朱英不能对师兄们抱希望了,她现在需要的是赶路,看看能不能够追得上他们。她不能哭不能胆怯!她揉了揉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想自己都是大人了,不能随便哭,奶奶说的:女人虽说不被别人看重,但是我们要自己看重自己!
太阳快要偏西的时候,她看着这不肯停歇的风,看着这茫无边际的戈壁,头发丛里都在流汗,她不知道晚上会怎么过。在沙漠上呆了快两天,她深切体会到沙漠的怪,白天大风吹着,大太阳照着,人骑在马上,也会流汗;到了晚上,特别是后半夜,气温一下子降了几十度的样子,简直想把人冻死才甘心!
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找到树林,没有柴火,她和马会被冻死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对自己的前途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因为她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半点树木的影子。
她就这样机械的走,马也许太累了,放慢了速度,她想:就让马慢慢走吧,有生命的东西就是要运动!
天完全暗了下来,她只是机械地跟着马往前走,她想:反正是死,不如累死,这样应该比冻死强!
她把眼睛都闭上了,任由马儿乱跑。
她听到了声音!猛地睁开眼,她听到就在前面,有声音,是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有什么比听到人的声音更加叫人高兴!有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人,就有活的希望,哪怕是坏人,也会寻找到生的希望!
她夹了一下腿,马儿似乎也听到了人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也许那些人也听到了马蹄声,他们在叫着什么。朱英也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一路向他们说话的地方奔去。
“是漂亮的汉族姑娘!”那个胡子不多的大叔说。
真好,又碰上了四个蒙古人,他们是好人!她就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下马就拉住那位大叔的手,眼泪就要出来了。
另外几个蒙古人围着她,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那位被她拉住手的大叔对他们说了什么,一个人牵着她的马走了,一个人给了她一块羊肉。她跟着他们进了一顶帐篷,里面有一点亮光,好象是烧的马粪。
她知道她身边的这个好大叔会点汉语,就问:“你看到我的两个师兄没有?”
“没有。他们可能找你去了。”大叔说,“我叫巴特尔,你叫什么?是叫朱英吗?”
朱英惊喜地看着大叔,这大叔记性真好,也许听冯利叫过她的名字吧,就记往了。
朱英点点头,手里拿着羊肉,非常激动地对他们说:“见到你们真的很高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那几个人虽说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见她停地对他们几个鞠躬,猜测可能是感谢他们,都哈哈笑着,口里说着什么,她一点也听不懂,但她猜肯定是安慰她的话。
她饿极了,因为担心,今天就吃了几口干粮,现在吃着流油的羊肉,胃口大开,食物好,加上心情好,吃得特别香。
“你今晚就跟我们挤一挤,怕不怕?”巴特尔说。
她连连摇头。她怕什么呢,这几个都是好人,都象她的亲大叔亲大伯,就象山上那些师叔师伯们一样。
她津津津有味地吃着羊肉和干粮,她是吃一口干粮再吃一口羊肉,这是汉人最传统的吃饭方式,羊肉做菜,干粮是主食。那些蒙古人也许不累,一边看着她吃,一边问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虽说她听不很懂,但就自己听到的意思,将她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对方,虽说她知道可能他们有很多没有听懂没有弄明白。她也问他们从哪里来,做什么?当然,她不等他们回答,就自己说:“是做生意吧?”又说:“你们的家乡是黑水城?”
后来,他们也许累了,也许觉得跟她沟通太难,就倒下了。
巴特尔他们虽说有帐篷,但是没有取暖的东西,晚上,他们四个男人挤在一起,朱英不敢跟他们挤,也不能跟他们挤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这样呆在一起,都是很不应该的,只是环境太特殊;他们也没有那样要求,也许他们也是很尊重女人的。他们每个人都把外衣脱了下来,并且都扔给了她。他们的上衣都是有毛的,非常暖和。
她是何等幸运,碰上这么多的好人!她也不能太自私,虽说有几件长毛衣,晚上会非常暖和,但是他们一个个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哪怕是几个人挤在一起,也可能会着凉的!她等他们睡了一会儿,轻轻起身,摸索着把另外三件大衣盖在他们四个人身上,她一个人盖一件。这已经够暖和了,她身上穿着棉袄,虽说白天流过汗,但是这会儿汗和时衣早被身子捂干了,外面再盖件衣服,真是很舒服!
她睡下了,也睡着了,虽说她也担心师兄们,她也在心里想着用什么报答这些恩人,但是她睡得很好、很踏实!
冯利发现朱英没有跟上的时候,很着急,但是因为马的速度快,就是看不到的路,也可能很快就会跟上,所以,开始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担心了,他只有大声叫着“刘长霸,朱英不见了!”
刘长霸放慢了速度,他们并列一起跑的时候,蒙古人已经跑了好远了。
“我下来听听!”刘长霸说。
他下了马,把耳朵贴在地上,据说这种方法是可以听到近处的马蹄声,因为马蹄砸在地上,还是很有力度的,加上他的耳力很不错,素有“顺风耳”的美称,这也许就是他的一个长处和特点吧。
“听不到。”他摇头。
“怎么办?女孩子就是麻烦!”
“我们回去找找看?”刘长霸说。
谁放心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沙漠上?他们只好往回走。
他们开始也是顺着马蹄走的,一路走来,不仅看不到朱英的影子,连马蹄印也模糊了。冯利明白,朱英肯定也是看不到马蹄印,才一直没有追着这条路走。
“你看。那座高峰!”刘长霸勒住了僵绳,叫着冯利。
那座高峰就是离他们晚上休息的水潭没有多远,再往前走也没有意思了,他们肯定是在哪里跟朱英错过了,朱英决不会还在高峰那边。他们只得又往回走,风太大,他们跑了一路,连来时的蹄印也看不到了,只好看太阳。
冯利和刘长霸不怕自己迷了路,最怕的是找不到朱英,她是第一次来这种沙漠,根本没有沙漠行走经验,而且,沙漠这种气候,如果不赶快找到她,晚上她很可能会冻死!
冯利知道朱英人很机灵,从她这么多年女扮男装,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完美,让大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而且,平时师兄弟开玩笑她也能应付自如等来看,朱英是个很机灵聪明的姑娘,她一定会顺着河流走。现在,他们到哪里去找黑河呢?
那些蒙古人,他们仗着自己路熟,根本没有顺着河走,现在要想找到朱英,沿着河岸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他们根本太阳的方位,一路往前奔,但又不能太快,还要听周围的动静,看远处有没有马蹄印,刘长霸还不是时下马,趴在地上,听有没有马蹄声。
太阳当顶的时候,他们知道已经中午了,但是他们不能坐下来,不能喝口水也不能吃干粮,仿佛那样就对不起朱英。太阳当顶,风却又肆虐,两个人都不说话。
“那是河吗?”冯利问刘长霸。
刘长霸的耳力好,眼力却没有冯利好,他四处看看,说:“哪里?”
冯利只是看着天边好象有一点点不同的地方,所以问了一下,他知道问也是白问,自己都看不清楚,刘长霸更加看不清楚,但他就是忍不住要问,他太想看到河了,如果连河也看不到,找朱英的希望就更加渺茫,或者——
冯利真想哭,他不愿意去想师妹晚上的情景。在他的心目中,师妹还是他的师弟。
他们又往前奔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条窄窄的飘带,冯利松了一口气。他们沿着河流,往前奔,一直往前,丝毫不敢怠慢。
“马渴了。”刘长霸说。
这时太阳已经往西走了不少,马也该润润干燥的喉咙了,他们也该吃一点干粮了。
人和马都歇了歇,又继续往前。天黑了,风小了一些,往前走了一阵,好象看到隐隐的马蹄,冯利大声问:“你看得见吗?那是不是脚印?”
“好象是马的印子。”刘长霸说。
地上的印子很单调、很孤独,难道真的是朱英?他们的心里一热,抽起了马鞭。顺着河道,他们一直往前,他们的耳朵和眼睛大张着,不愿意遗漏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速度并没有自由驰骋那么快,天黑了,他们还在走。因为天是湛蓝的,星星很灿烂,冯利能够从星斗中判断方位,知道他们并没有走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们只是一个劲地赶着路。
“嘿——”马突然叫起来。两匹马不仅叫着,还加快了步伐。
冯得高兴了,对刘长霸说:“肯定是白马在前面。”
马一个劲儿欢叫,马所针对的地方渐渐走近,他们看到一顶小小的帐篷。当然,在奔跑着的马儿叫着的时候,他们的前面也有马嘶叫着。也许马的叫声太大,把帐篷里的人惊醒了,他们都走了出来。
朱英看到蒙古大叔们都走出了帐篷,也起身走了出去。
“朱英!”冯利一看到大汉们后面的小身影,就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刘长霸也抱着朱英,三个人紧紧楼在一起。
朱英用拳头打着冯利和刘长霸,一边打一边笑。
冯利先给蒙古人作了个揖,又给他们跪下了,说:“感谢英雄,感谢你们救了她!”刘长霸看到冯利又是作揖又是下跪,也给他们下了跪。
朱英看到冯利这样做,心里非常感动,真想再一次抱着师兄,好好哭一场。她的失踪,冯利师兄他们两个肯定也是非常担心,非常着急,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真正的亲情一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