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瞳孔微微收紧，婉宁突然之间看不穿。那里面隐藏着的，究竟是试探，还是其他。
他冷笑着，眸中射出的光犀利无比，仿佛要把人生生地刺穿。
婉宁本能地挣扎了起来，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沉声开口：“想死，还是想活？”
未曾想到他会突然如此问，婉宁一下子怔住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了地上的小玉一眼，揪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些许，看来她的一招欲擒故纵，雷无神有些相信了。
方才，就算她换了宫女的衣服，一样逃不出去。
或许，还会是和小玉一样的命运。她倒不如，装作自己是婉妃。
望着面前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婉宁迟疑着点了点头：“想活。”
他也随着婉宁回眸，目光落在小玉手腕处的翡翠玉镯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因为宫女是戴不起那般贵重的镯子的。婉宁舒了口气，雷无神已经相信地上之人就是婉妃了吧？
一个士兵上前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得意地叫：“将军，您瞧，哪有宫女能戴得起如此贵重的镯子！”他笑着弯腰，将小玉手腕的镯子取下来，动作粗鲁，起身递至他的面前。
他只随意地扫了一眼，继而又转向婉宁。
婉宁被他看得有些心悸，微微吃了一惊，他的大手突然伸过来，只听“撕拉——”一声，将她的广袖撕去一半。
“啊！”婉宁惊叫着，本能地捂住了裸露的手臂。
惊恐地撑圆了了双目看着他，他……不会是想在这里……
边上的士兵们突然大笑起来。
他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只是盯着婉宁手臂上那血红色的守宫砂看了一眼。嗤笑道：“果然只是个宫女。”
他的话，让婉宁悬起的心微微放下。
继而又觉得讽刺起来。
有谁会相信，堂堂婉妃，入宫三载，却依旧是完璧之身？
扼住她的大手突然放开，婉宁嘤咛一声，跌倒在地上。听他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想死，就换了衣服跟本将军出来！”
婉宁愣住了，郢国的士兵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方才雷无神撕裂她的衣袖的时候，他们大约与她想的，是一样的。
咬着唇爬起来，转身朝寝宫跑去。
幸得，他没有去看小玉的守宫砂，幸得，小玉是她的贴身宫女，从不曾做过粗活，她的吃穿用度，丝毫不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差。
入内，婉宁大口喘着气，她一定要活着，她还想打探赵则宁的消息。
不管，是他真的死了，还是依旧活着。
换了宫女的衣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郢国的士兵都已经不见了。连着方才还躺在地上的，小玉的尸体也一并消失了。
院中，只剩下雷无神。
他背对着她，初升的太阳洒下的光还不是很耀眼，却依旧能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他听见她出去的声音，缓缓回身，看了半晌，才启唇：“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开口问。
婉宁吃了一惊，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忙答：“小玉。”
他的脸上，此刻依旧隐去了任何表情，哪怕，是阴冷。
他看着她，离她二丈的距离。
半晌，他才转身，背对着婉宁，开口道：“从今日起，你，叫晚。”
“婉？”婉宁不禁念出声，心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给她取这样的名字，可，她愕然于这样的巧合。她的名字中，有着一个“婉”字。
他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惊愕，出声否认：“不是婉妃，是，‘渔舟唱晚’的‘晚’。”只此一句，他不再言语，只负手出去。
晚……
多奇怪，他只给了她一个字。
男子的背影，快要消失于宫墙的一角，婉宁不再多想，忙抬步追了上去。外头，到处是郢国的士兵，她若不跟着他，出去了，会如小玉一般，被冷箭射死。
这里，是苍国。
而她却要跟在郢国的将军身后，才能求得一隅安宁。
他走得可真快，婉宁只能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他不等她，还是越走越快。
婉宁咬着牙，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
此刻的皇宫里，已经不见了四处奔走的宫人们，到处可见的，是走动着的郢国士兵。还有一地的尸体。
血腥味，较之方才更加重了，婉宁忍不住弯腰作呕。
他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连声音也仿佛是从鼻孔里哼出来一般：“没用。”
婉宁不免一怔。
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血洗的场面，怕是见得多了。可，于她是第一次。
婉宁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那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郢国士兵，个个规矩地朝他行礼。他们的目光在落在婉宁身上的时候，皆露出讶然的神色。
她低下头，身上的衣服，是再清楚不过，她是苍国的宫女。
他只一味地走着，对士兵们异常的眼光，仿若无睹。
皇宫门口，他终于停下脚步，回眸的时候，瞧见婉宁依旧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突然猝然一笑。
这一日，一直到了傍晚，才陆陆续续有士兵出来禀报。离得远，婉宁听不清楚。
而她，一个穿着苍国宫女服饰的女子，在这里，显得愈发地耀眼起来。
半晌，婉宁才见他回身，大声开口：“班师回朝！”
婉宁大吃一惊，天都快黑了，他都不留一晚，非要连夜赶路么？
“晚。”
她走了神，忽然见雷无神看着她，婉宁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他是在叫她。
“是。”应了声，跑上前。
他已经跃上士兵牵过来的高头大马，低头看着她，启唇：“出发。”语毕，也不再看她，只轻喝了一声，赶着马儿上前。
婉宁迟疑了下，终是追上去。
悄悄抬眸望着男子的背影，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样一个长相丑陋的男子，他的嘴唇，却那样好看。
想到此，婉宁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是怎么了，对方，有可能，是她的杀兄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