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明显情绪激动,让石劲一阵颤栗,只觉得电话那边那人不再神秘可恶,不再冰冷无情,甚至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
这一切无比坚定了他的意志,他猫着腰走进,蓦地大吼一声:“刘美全!艾禾!”
有两人惊异地回过头,瞠目结舌。石劲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日子,手中扳机一扣,紧接着又是一挪一扣,轻微的两声响,正中那两人的嘴巴。
石劲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厉声喊:“涂景峻、吕川!”第三人忍不住一抖,但没有回过头,但石劲已经凑得很近,猛地将他扳过来,一枪射进半开的嘴巴。
他只知道自己杀对了人,但具体并不知道杀的都是谁,剩下的又是谁。而这时,他想要追杀第四个人的时候,持枪三人中最年轻的小子向自己这边举枪,石劲大骇,向一边躲闪,子弹火星迸射,在耳边狂笑。只听得另一人埋怨:“你妈个逼的,大肥,你剩点子弹不行么?这些废物死了算蛋?”接着高喊:“吕川,你自个儿应付吧!”
石劲的手机又响了,他猜一定是要催他快些下手,便咬咬牙,回身举起枪射击,但这一下并没有打中,那吕川忽然动作敏捷地闪避,并目露凶光,狰狞地向自己奔来。石劲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但从来没这样恐惧过,他强烈地感到这家伙不是来和自己同归于尽的,也不会和自己交手搏斗,这家伙很有可能会冲上来像野兽一样抓自己,并咬断自己的脖子。
想到这里,石劲便抛下枪,朝自己的车原路返回。吕川仍旧追上来,但他的动作很怪,遇到停着的车不但不从空隙中侧身钻过,反而爬上车顶再翻下来,虽然因此动作不太娴熟,可却令人奇怪地并不显得拙笨,倒是更显得凌厉异常。
石劲快要摸到车门了,可骤然听到后脑生风,想也不想,返身就是一记大范围扫荡鞭腿,这一下是他的得意之技,凝聚了他目前的全部力量,那吕川从高处扑下,脸部正好被鞋扫中,怪叫一声,就被狠狠地踹到三米之外,混合着含糊不清的呻吟,暂时爬不起来。
石劲想要徒手打死这家伙,也用不着五分钟,可五分钟对于此刻的情况而言有点太长了,他毫不犹豫地重新发动了面包车,然后红着眼睛碾过去!
吕川最后被车灯映照出的苍白面孔只转瞬间展现出对生命的渴求,旋即每个毛孔都射出了红艳艳的液体,重重地在车玻璃上洒满充满国画风格的大写意后,落向后方。一件坚硬的物品也飞了出去,落在那持枪三人眼前。
那持枪三人正要上车,其中领头的家伙突然又一把抓住盒子,带了上来,只听他们在激烈争辩:“你还要这个祸害干什么?”“你知道个蛋?咱们还可以再到别处做一次买卖,再挣这么一笔!”“这么多钱还不够你花?”“去你妈的,现在哥说了算,开你的逼车!”……
石劲茫然地盯着对方的面包车渐渐微弱变小变暗的车灯,这才想起接电话,电话里那人的声音变得疯狂和歇斯底里:“还没完!追上去啊!”
石劲愕然:“不是说好就这四个……?”
“情况变了!必须干掉那三个人!把那个盒子拿回来,烧了!”
石劲正犹疑不定之际,红色的警灯尖啸着向这边靠拢……他已经没有可以抵抗的资本,只能木立当场……
尹心水从石劲的角色中挣脱出,忙问:“我们的人已经布控了吗?”
“你放心,他们绝对跑不出这个城市!现在省厅要求我们分三步,第一是彻底清查梦蛟龙夜总会,同时对以赵盛为首的娱乐业黑恶势力进行严厉打击。第二,全市布控,务必将三名乘坐昌河面包的持枪歹徒缉拿归案。第三,就是咱们分局的任务——将石劲杀人案侦破,让电话买凶杀人的神秘恶徒浮出水面!大家准备一下,咱们也要出发!”
尹心水刚要离开,忽然回头问道:“你说秦伯乾收购了一个药厂,就是登峰药业,那你说他还收购了一个养殖场,名字是什么?”
石劲怔了怔,回答道:“永……永兴渔业……”
尹心水脑子一片空白,随即满腔怒火与恐惧使得她难以自抑,匆匆别上枪,对杨兆林喊道:“你们先去!我要回家一趟!”
杨兆林预感不妙,本来要随她同去,可眼前自己是少壮派的主力,要是不服从组织大方向的安排,于前途不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心水,说:“你……你要小心!”
这一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竟然变得险恶异常,尹心水的心情很矛盾,只盼快点到达,又希望时光重头来过。她本以为自己和刘言已经心照不宣地订立了协定,互不侵犯对方的领域,并一直默认执行。刘言在哪里干活都是一样,反正他又不靠这碗饭讨生活,由此看来当初加入永兴渔业,就是他看清了这个公司的发展趋势——将会被秦伯乾收购。
“刘言!”尹心水高声喊着,仅仅摁了一下门铃,便不耐烦地用拳头捶着大门。
少顷,尹心万打开门,诧异地问:“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尹心水见他无恙,心情稍宽,但仍急切地问:“刘言呢?”
“妹夫啊……”尹心万瞧见堂妹神色不对,可却猜不出原因,要说两人这段时间都不在一起,连吵架的机会也没有,怎么会突然这么生气呢?“妹夫说有点急事出去了……”
“去哪儿了?”尹心水失望地追问,她压根就没打算得到答案,刘言怎么会对堂哥说出自己的动向呢?“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
“心水……嘿,你看,你和小时候一样,从来没变过,你说你这暴脾气……”尹心万无奈地摇摇头,“他只问我最近博物馆收到什么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没有。我呢,一方面我不可能告诉他这些,这属于秘密。二来我也真不知道。我跟他说,咱这博物馆虽然算是事业单位,可从大楼到内部展品,大部分是一位美籍华人巨富的,另外还有秦伯乾、单觉金等市内大鳄的赞助,比如里面有个烟州本地古玩的展览厅,其实就是秦伯乾的,咱展览馆说得不好听些,那不过是东周末年的朝廷,谁也不爱理睬。这位富豪倒是最近收藏了一些新展品,打算年底举办大型展览会和拍卖会,筹集善款捐赠贫困地区。妹夫就很不客气地问我要贵宾票,我想吧,我们都是亲戚,我不能不帮这个忙。但是普通观众票好说,贵宾都是参加拍卖会,能和最珍贵的宝物亲密杰出的人,没一个不是大富翁,贵宾票实在有限,必须有贵宾放弃了,那票的名额才能给妹夫。况且多少人挤破头要参加拍卖会呢,这其中不但有富豪,还有很多爱附庸风雅装内行的领导亲戚,各方面的面子都要照顾到,哪路神仙也不能开罪,是不是你说?妹夫也同情搭理,说弄不到也就算了。不过他竟然又问我能不能帮忙找个工作。我很惊讶,说小刘你不是干水产的吗?难道还有别的特长?况且除了史籍、古玩一类的工作,其他方面我也没有人脉呀。妹夫说其实自己也有鉴别古玩的眼光。我觉得他开始混赖了,就只能微笑,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可妹夫指着我手指头上这个玉环,说是乾隆年间回族人造的,我一听就吃惊得不得了,心想他怎么知道。你也知道了,你哥哥我其实也没什么钱,拿死工资,稳定而已。秦伯乾有一次请我吃饭,送给我这个,并且说明它的来历,还说他收集乾隆时期的文物也是为了迎合自己集团的名称,这样吉利,这些老板没什么文化,就是迷信……我也不好推辞……你什么眼神,你别生气,你哥哥行得正坐得直,这只是普通交际,不是什么贪污受贿,秦伯乾是啥人我清楚,不会和他走得太近……好了好了,所以我才明白妹夫果真不一般,还真有那么两下子眼力劲儿。加上妹夫又说了,自己是永兴渔业的,与烟州古玩那展览厅同属于乾隆集团,这么一来,顶多算是换个岗位,仍然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秦总也不会有什么不高兴。再说,他什么都能干,当保安、清洁工、文物护理都可以,不一定非得体面,只要能在博物馆工作,尤其是古玩展览厅就心满意足了。这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突然脸色变了,说有急事,让我先坐这儿,就匆匆忙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