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海说的没错,张青霜果真是策马去寻那宋宁致去了。
若是照他张大帅一贯的脾性,看上的女人,管她是谁,管她在哪儿,他一眼瞧上了,都是会强行掳回帅府的,只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张青霜一想到她,这心里竟是交杂着说不清的情绪,论样貌,倾世绝尘的,他望着确实动心了,可这动心之外又掺着一些别的什么,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只知是既想强掳了她,却似乎又不忍强迫她,尤其是她那般决绝的以死相逼,他竟然感到一丝······害怕。
害怕?呵,多少年没有的一种感觉了,十年前,当看到娘胸口淌着殷红的鲜血,他就是这种感觉,纵然疯疯傻傻了一些年月,娘的那张脸,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倾城,她淌血的嘴角扯出一抹凄清的笑,便那样温柔的望着他去了。
所以他憎恨回忆,因为他的回忆里,出现的总是娘笑着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而那个女人,却猝不及防的将他拉入了回忆的牢穴,那么他应该是厌恶再见到她的,可是······可是只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又是多么想时刻都能想到娘那样温柔望着他的样子。
只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却晚了。
真该死,刚才不该让她那样逃掉的,而且,她身上还带着伤,在将这戎城寻了一遍,却并没寻到她后,他心里不禁暗暗咒骂。
张大海与裴林赶到时,正好望见张青霜顶着一副阴霾笼罩的脸,驾马缓缓的行在街道上,那双低垂的眸子,似要喷出火般的狂躁,街上的行人,多数认出了他,都吓得躲进了屋内。
“大帅!天色已经晚了,要不您先回帅府,属下明儿个多派点人手去找?”张大海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征询。
前段时日的刺客之事,令他们时刻都提高着警惕,现在这天就快黑了下去,他们身边又没带多的卫戎,未免出什么岔子,张大海也只好硬着头皮劝说张青霜了。
张青霜墨着脸不予理睬,却还是将马掉了个头,往帅府的方向踱去。
女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他看上了,便要得到,厌倦了,便会舍去,也不知是不是自小受了他那个风流霸道的爹的影响,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女人是一个拖累,婚姻是一把枷锁,在某种程度上,对他的军事大计,会有牵绊,更会成为他人用来对付自己的有利棋子。
所以,已然三十二岁,他也并无家室,更没有成家的打算,江系的版图扩张至全国才是他毕生所想,女人嘛!只是偶尔用来调剂调剂心情的优美物品而已,再费力争取而来的,至看的眼乏心倦了,照样拂袖弃之。
不过是一个拥有非凡美貌和出众气质的女人罢了,不过是一个能让他生出些思母情怀的特别女人罢了!
他是如此想着,却抗拒不了陡然生出的一些失落感,这失落感来的连他这颗向来无所畏惧的心都猛的一颤······
他自然是不会想到,也想象不到,宋宁致此时在赵万丰的行营内。
她从张青霜身边逃走后,身体越发的酸痛,有几处还出了血,脑袋浑浑噩噩的,本能的意识中,她想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待着,迷糊中,她脑中出现了赵万丰的身影,她便凭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来到了他的行营外,敲响了他的铜门。
孟白一开门,就听她十分虚弱的问:“孟管家,请问赵大哥在吗?”
孟白见到她,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愉悦的,想用话来回绝,但见她十分虚弱的样子,身上还有斑斑血迹,又觉得十分奇怪,踌躇的当下,便听见身后响起赵万丰的声音。
“孟白,谁在门外?”
孟白转过身欲回答,赵万丰笔直的视线,便一眼望见了倚在门边,正迷离着一双眼睛怯怯的望向自己的宋宁致。
她脸色极其的煞白,就连唇上都是纸般的蜡白,行营外挂起的灯笼里射出微弱的光,打在她身上,将她染得仿似一朵凄美飘零的海棠。
赵万丰心下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她身边:“宋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宋宁致眼前已是昏黄一片,气力就快散尽,艰难的动了动嘴角,一声绵软的“赵大哥······”出口,人就瘫软下去,赵万丰心内一慌,顾不得胳膊上还有伤,急急的伸出手臂去搀扶,她便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趁势将她抱起,往行营里面走去。
孟白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只好关好门,颠簸着亦步亦趋的跟在赵万丰身侧,神色紧张的问:“司令,这宋小姐她······您真的打算将她留于府上?”
赵万丰急促的脚步猛地刹住,他当然明白孟白的意思了,只是······他望了一眼怀中的宋宁致,惨白的脸庞,深深皱起的秀眉,丝缎般的秀发如瀑似的披在脑后,衬得她是那么的柔弱和娇小,他的心被阵阵揪起,他还能像上午那般将她赶走吗?
他做不到。
“孟白,看样子,她受了重伤,先将她救下再说吧。”赵万丰冷着脸低低的说道,说完又迈开步子,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可是司令,您不觉得很奇怪么?”孟白紧赶着说,“这宋小姐上午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怎么就伤的这般严重了?”
“······”赵万丰不出声了,可是脸上很明显有了焦烦的反应,半响,开口道:“就当作还当年宋司令的知遇之恩吧,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宋司令的女儿,既然她找来了,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我便要救她。”
他是在说服孟白,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孟白的顾虑,他岂又没有,只是比起来,他更不忍再次将她赶走。
孟白无话可说,脸色愈发的难看,只闷声说了句:“那小的去街上找个大夫回来。”
宋宁致醒来时,只感觉自己浑身疼的厉害,头也闷闷沉沉的,可是身下所躺的却是极柔软,周围也是极安静的氛围,她闻到一股药味,虚软的睁开双眼,便看见赵万丰坐在自己面前,穿着戎装,低着头,沉稳的模样,让她莫名的觉得十分安心。
赵万丰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动静,抬眼去看,便见宋宁致微微张着清亮的眸子,脸上强扯起一抹浅笑,唤了他一句:“赵大哥。”
嘶哑的嗓子,轻轻的,低低的,赵万丰心内微微一疼,轻摇了摇头,转身去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来到床边,将她搀起,准备喂给她喝。
“我自己来吧,不麻烦赵大哥了。”宋宁致不好意思的将杯子接过,脸一低,却是害羞起来。
赵万丰竟也有些局促,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见她喝完水,又将她手中的杯子接过,放于桌上。
这才想起些什么似的,对她说:“刚才大夫来看过了,说你手臂和膝盖有些擦伤,身上有多处的淤伤,索性骨头没有折断的现象,不过,大夫说你本身身子有些薄弱,还需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我这行营中吧!”
“赵大哥,谢谢你!”宋宁致向他欠了欠身,眼里星星点点的满是感激。
“宋小姐客气了!”赵万丰摆手,又问:“不过,我有些好奇,宋小姐怎么会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