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得不提下,原来这鸣剑山庄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一个正道代表,自南宋年间创立以来一直以匡扶正义、保国安民为己任。三百余年后至明朝嘉靖、隆庆、万历数朝进入全盛时期,俨然成为武林翘楚,对比少林武当等大派,声名也是不遑多让。只可惜鸣剑山庄庄主之位素来传男不传女,第十代庄主顾正华偏偏却只生一女,便是顾慕思,除此再无子嗣,临终唯有传予女婿白楚生。
这白楚生本是武当派嫡传弟子,深得武当内功、剑术绝学,又经岳父亲授鸣剑山庄祖传各路剑法精要,加上他根基既好,悟性又高,很快便将武当招式与鸣剑山庄剑术融会贯通,更是自成一格。是以不过三十来岁,便获得“天下第一剑客”的盛誉,武功犹在岳父顾正华及师父紫阳真人之上。
然而,就在一个多月前,白楚生却遭遇了一件怪事。一日,他收到好友昆仑派叶知非的一封急信,信中说道在西域有一神秘组织“修罗门”专门残害西域各路武林同道,这叶知非原也是西域一代名侠,出于义愤便广邀关西各路好手兴师讨伐,不料一去竟全军覆没,叶知非侥幸逃生,山穷水尽之下修书白楚生请求援助。白楚生自负剑术当世无敌,也不邀帮手,便只身单剑独闯西域去了。
哪知白楚生此去竟再无音信,妻子顾慕思等了月余不见丈夫归来,正自彷徨。七天之前却突然收到一封落款是“西域修罗门”的信函,说道这“修罗门”已尽遣高手进入中原,中土各大帮派望风而降,只余少林、武当、峨眉、丐帮以及“鸣剑山庄”“白云堡”等几个名门大派未曾降服,现要求鸣剑山庄半月之内修书归降,奉“修罗门”为武林盟主,否则大举杀到之日便鸡犬不留云云。
顾慕思武功虽高,终是女流之辈,丈夫失踪早已心焦不已,此刻又遭逢强敌上门挑战,不由得束手无策。只好遣家丁广发英雄帖,遍邀中原武林各路强援相助。她想丈夫平时急公好义,但逢朋友有难必定慨然相助,现今山庄有难,武林朋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哪想世态炎凉,一百几张英雄帖派了出去,应邀前来的却只有区区十七个人(已经死了两个),而且这十七个人态度也是冷冷淡淡,说风凉说话的多,热心献策的少,便似敷衍交差似的。
言归正传,话说顾慕思显露了一手武功,登时便把厅中群豪震住了。大厅之内鸦雀无声,过了许久,突听一人朗声说道:“白夫人身手果然了得!只是吾等纵然不济,好说歹说也是山庄客人,看在故老庄主和白大侠份上,纵然道路遥远也不辞辛苦赶来相助,如今白夫人却恃强相逼,这岂是待客之道?”
顾慕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干瘦老头越众而出,这老头一身灰衣,银须银发,身材甚是瘦小枯槁,只是一对眸子精光暴射,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显是内家高手。顾慕思认得他是华山派名宿“雷电剑”郁松子,这郁松子亦是使剑高手,武林地位甚高。当下不敢怠慢,拱一拱手道:“郁松前辈高义,自山西不远千里赶到雪峰山相助,敝庄上下自是感激。只是老前辈说奴家恃强相逼未免言重了,方才大家均已看到,虎大师功力深湛,奴家若非冒昧出手,邀月那丫头只怕早被打死。”
郁松子方才见过顾慕思出手,对她武功本有几分忌惮,此时听她语气低调,心道:“她武功虽然不错,可终究是个娘们儿,胆力气魄毕竟有限,倒也无需惧她。”
想到此处,不禁狷狂之气大盛,冷笑一声道:“哼,那小妮子不识好歹,没大没小。虎头陀是个急性子,教训一下后辈倒也无可厚非嘛!”
虎头陀在顾慕思手底受了挫折,当时慑于对方武功未敢造次,退下场后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时听得郁松子语气中似有为自己出头之意,当下便大声说道:“白夫人剑法独步天下,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在下倒是心服口服。唉,鸣剑山庄称雄武林,单论剑法真是难觅对手呀!只不知和华山七七四十九手追风剑相比却又谁强谁弱?”
顾慕思心头一怒,心道:“这厮好生歹毒,表面恭维,实则却是煽风点火,要拨弄那郁松子与我相斗。”只他说的是恭维说话,也不好当面斥责。
郁松子如何听不出虎头陀话中意思?可他素来心高气傲,自负华山剑法本来独步武林。然而鸣剑山庄这二三十年间名头太盛,高手一代接一代,锋芒完全盖过了华山派。他内心早已不服,此次说是相援,其实相援是假“看戏”是真,无非想看看鸣剑山庄如何倒霉罢了。
此时虎头陀缀拨之下,郁松子心底那妒意一股脑拥将出来,当即怪眼一翻,大声说道:“虎头陀你说鸣剑山庄难觅对手,我看倒也未必!老夫不才,自问一手追风剑法也未够火候,只不过也想硬着头皮向白夫人讨教几招。”
顾慕思心头好生恼怒:“这班人个个自诩武林豪杰,往时山庄兴旺马屁拍得山响,如今我们有难邀你们相助却一个个推三阻四,来的也无非是想瞧热闹、浑水摸鱼。你这郁松子说什么华山名宿,实际也不过是势利之徒,对付修罗门你倒不积极,对付我一个妇人倒是雀跃得紧。”
她脸上却不露声色,轻轻说道:“敝庄这次诚邀诸位,并非为了比武争个第一第二,只是那异邦的邪魔外道已经侵入中土,我丈夫现在又下落不明。奴家为求自保,说有私心那是不假,可俗语也道‘唇寒齿亡’,奴家实在也是想与诸位团结一心共抗外敌。”
郁松子冷笑道:“夫人说话倒是堂皇,只是那修罗门对付的是贵庄,与我等却又何干?我等只不过是看在故老庄主当年份上才来的。哪知贵庄倒是眼高于顶,一个小小婢女居然也瞧不上我们。”
顾慕思强压怒气,道:“方才邀月小丫头目无尊长,如有冒犯,奴家代她向各位赔礼便是。”
郁松子又是一声怪笑:“夫人替一个奴婢道歉?那不是纡尊降贵么?那倒不必,诚如虎老弟方才所说,贵庄剑法若能服得了老夫,莫说不用道歉,吾等心甘情愿留下为贵庄卖命也是可以!来罢,说不如做!”说罢,忽地右掌往背上一拍,“铮”的一声,一柄长剑从剑鞘跃出到了他手中,只见他斜踏一步,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剑诀,高声道:“来来来,向夫人讨教几招!”
如此一来便是公然挑战,顾慕思也已按捺不住,心想今天若不打败郁松子,终究是压服不了这帮江湖豪客,当下“刷”的擎剑在手,道:“既然前辈不依不饶,那便只有得罪了。今日奴家是主前辈是客,奴家便让前辈三招无妨。”
郁松子气往上冲,更不打话,左脚向前一踏,长剑“倏”地一抖,“毒龙探穴”径往顾慕思咽喉刺去!
剑未至,剑锋挟着的劲风已将顾慕思鬓角发丝缕缕吹起,她不敢怠慢,身形一锉,身子向后微转半圈,稍往右边移了半尺,恰好让开了郁松子这剑,可剑刃距面颊也仅余几寸!
郁松子一剑刺空,变招奇快!立即改刺为削,“风卷残云”斜削顾慕思左肩,这招老辣之极,一下便将对方四周去路封死,霎时便将顾慕思裹在一片剑光之内,只要她应变稍慢,立时便有被削开两半之险!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邀月和侍剑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啊”地叫了出来。
在众人惊呼声中,只见场中顾慕思脚尖轻点,在间不容发之极,竟自凌空拔起破剑光而出!她一袭紫裙在厅外山风吹袭之下飘飘扬扬,潇洒至极!郁松子这剑又落了空!他不等招式用老,身形也随之而起,“升龙蔽日”又斩对方脚腕!此刻顾慕思身子凌空再无从借力,危急之中宝剑骞地递出,“凤点头”剑尖往对方剑身一点,趁着这轻轻一点已借上了力道,身子往后一仰,凌空打了几个空翻,轻轻巧巧便落到地上。
这几招攻方迅猛如恶虎下山,守方轻巧如乳燕掠水,一攻一守都是最上乘的招数,只看得厅内行家如痴如醉,忍不住发出震天价的喝彩声。
三招一过,顾慕思不禁暗赞对方招数辛辣,深悔方才有点托大,当下一声清咤:”三招已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宝剑一挥,剑尖颤处洒出点点寒芒,电光火石间便已刺出七八剑,剑剑直指郁松子身上要害!郁松子屏气凝神,施展开华山四十九路追风剑法。拆、挡、撩、刺、锁,将对方攻势一一化解、
二人功力适敌,精神均是大振,瞬息之间便已交了五六十招,只见二人越打越快,打到后来旁观众人都已看不清双方身形,只见到一道紫影一道灰影翻翻滚滚、骤分骤合,功力高的倒没什么,功力低的只看得头晕目眩,忽听“啊”的一声,那婢女侍剑摇摇晃晃,竟似便要晕倒,在旁的邀月慌忙伸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