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宇笑了笑,道:“久闻天下功夫出少林,小生练过丁点儿微末功夫,这次路过河南,怎好不上少室山去朝圣一番?”
罗天赐听得杨星宇也要到少林寺去,心中不禁暗暗生喜,他正愁此去少林势单力薄,难以成事,有杨星宇这个绝顶高手同道,若然他肯挺身相助,相救白楚生的事自是把握大增,然而此事千难万险,彼此只不过是萍水之交,也实在说不准他会不会出手帮助。
罗天赐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原来杨公子也上少林,那当真好极,咱们正好同路了。”
杨星宇喜道:“哦,原来二位也要到少室山游玩,哈哈,咱们当真有缘!”
罗天赐忽然低头沉吟,良久,方神情凝重的说道:“杨公子,实不相瞒,咱们此去并非为了游山玩水,而是......而是......嗯,我看公子也是仁义君子,也不必瞒你了!如今有一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正被一伙叫‘修罗门’的邪魔外道囚禁在少林寺中,在下受了一位朋友之托,正要设法将这位大侠营救出来。”
杨星宇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少林乃武林正派之首,为何无故囚禁正派人士?不知道罗兄所说的这位大侠姓甚名谁?”
罗天赐略作踌躇,还是缓缓说道:“这位大侠姓白,名楚生,是湘西‘鸣剑山庄’的主人。”
杨星宇这下吃惊更甚,失声道:“莫非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白楚生大侠么?久闻他剑法举世无双,这‘修罗门’的人竟有此能耐能将他囚禁得住?罗兄你若信得我过,便请将此事来龙去脉告诉我,今日小弟与罗兄喝过这场酒,心里实已将你当做挚交好友,兄台若有困难,小弟虽然不才,却愿为兄赴汤蹈火!”
罗天赐不答他说话,思索了良久,方渭然一叹,对杨星宇道:“杨公子,你是个好人。先前罗某鸡肠小肚,疑你,防你,可是公子仍对罗某坦诚相待,罗某此刻心中实在惭愧得很。本来作为朋友,应该对公子推心置腹,也不需要对公子隐瞒些什么,但是罗某此次之事凶险万分,那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怎好让公子涉险?”
杨星宇收起脸上笑容,郑重的道:“既然凶险万分,那罗兄更不应该独自承担了,何况这是关乎武林正道兴衰的大事!罗兄莫再犹疑,请将事情始末告知小弟,小弟愿与兄长一同赴山蹈海!”
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情真意切,只说得罗天赐心里大为感动,当下不再隐瞒,便将白楚生只身独闯贺兰山救叶知非,后来又中伏被擒,被转移到了少林寺中;自己又如何在雪峰山协助顾慕思,独战‘修罗门’群魔,顺便打听到修罗门与宁夏总兵哱拜相互勾结,图谋不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星宇,只是将与叶万华夫妇的冲突一笔略过,与顾慕思的旧情纠葛更是只字不提。
杨星宇听罢事情始末,当即拍案而道:“原来这事如此复杂,看来这不仅仅是武林的事,更关系到国家安危!小弟虽然是化外之人,但流着的却是华夏之血,怎见得中华沉沦,妖魔横生?这事我是管定的了!罗兄,咱们别在这里喝酒了,这便即刻动身罢!”
罗天赐看他说得慷慨激昂,一改之前的书生清弱之气,只觉甚对自己脾气,又想他武功高绝,本事不在自己之下,今日得此强援实在是天降之幸。当即霍地站起,执着杨星宇双手道:“公子高义,罗某没齿不忘!”
杨星宇爽朗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听得楼下人生喧嚣,呼斥怒喝之声响成一片。三人正自惊讶,忽见八九个人踉踉跄跄的闯上楼来,这些人都是酒家杂役的打扮,手里拿着杆棒铁链,脸上神情却又惊惶之至!
罗天赐蓦地一个箭步窜出,抓住一个掌柜打扮的人的右手手腕,厉声喝问道:“你是这酒家的掌柜么?”
那人右手手腕被罗天赐紧紧扣住,好像被一把大铁钳钳住一般痛楚难当,黄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汩汩而下,忍不住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是这里的掌柜,你们若要银钱我给便是了,请莫要伤我们性命!”
罗天赐笑骂道:“谁要你们的银子了?你当我们是打劫的强人么?你说!下面吵闹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拿着家伙闯上来又是为了什么?说!”
他手上微一用力,那掌柜只觉剧痛钻心,险险晕了过去,慌忙说道:“啊喲!好汉你轻点儿力,我说,我说便是了!下面......下面的都是官军,他们......他们说楼上的,都是......都是伏牛山上的土匪强人,说......说本地官府已下了批文要围捕你们......呀,好疼啊!”
罗天赐稍稍放轻了些力道,又问道:“他们要缉拿我们,要你们劳什么心?干么拿着棍棒气势汹汹的冲上来?”
那掌柜这是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湿透,喘着粗气答道:“他们......他们说要咱们打前锋,将你们拿住,否则......否则便要告咱们一个窝藏巨盗的罪名,到时非但这酒楼要封,便连我们吃饭的家伙怕也保不住了。好汉明鉴,他们是官,咱们是民,你说咱们可拗得他们过么?”
罗天赐鼻中一哼,放开了手,忽在一旁掇了张中间镶了云石的八仙木桌,左手举了起来,运力一抖,一张崭新结实的木桌已被震得粉碎!只看得这一干人等瞪大了眼做声不得。
罗天赐冷笑道:“你们的脑袋可有这张桌子坚硬?”他此话一出,那些个伙计杂役们个个面面相觊,哪个够胆说话?
罗天赐蓦地大喝道:“既然硬不过这桌子,那还愣着干么?还不快滚!”
这一声断喝,犹如晴天里响起一声霹雳,把那些人都吓得心惊胆颤,也不知道谁带了个头,立时稀里哗啦的丢下了手中的杆棒、铁链,争先恐后的便落荒而逃,转瞬一大帮人已跑得一个不剩。罗天赐忍不住哈哈大笑,忽听杨星宇叫道:“罗兄快看,这帮鹰犬可为你送礼来了!”
罗天赐闻言觉得奇怪,只见杨星宇斜倚在栏杆边正向楼下注目而看,似乎对下面的物事甚感兴趣。罗天赐当即纵身窜到他身边,这时叶秋萍也走了过来,三人并排向下看去,却见楼下刀剑林立,早有三四十个官差持着兵刃将这“龙腾楼”围得严严实实,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正在呼斥指挥着,罗天赐等人一眼便看出这二人正是不久前在酒楼被自己戏耍过的锦衣卫武官陈文震以及沈富春。
罗天赐冷冷一笑,道:“这帮鹰犬端的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杨公子,你说怎办?是打他们一顿,然后脱身而去呢还是大开杀戒好?”
杨星宇笑了笑道:“家母信佛,小生若滥开杀戒她老人家知道了定不高兴。再说也犯不着为这些酒囊饭袋弄脏了你我的手。”
罗天赐道:“既然如此,就依公子所言。公子说他们有礼物送上,却不知是什么?”
杨星宇忽指着楼下说道:“罗兄,你看那陈文震骑的是什么马?”
罗天赐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陈文震和沈富春着一黑一棕两匹马。沈富春骑的棕红马虽然体形高大,马种倒也普通寻常。陈文震所骑的黑马却大是不凡!只见那马通体乌黑发亮,躯体也不甚大,却是肌肉结实、轮廓分明,最稀奇的是这马乌黑之中四蹄踏雪,四个蹄子之上均有一簇长长的白毛。罗天赐阅历无数,一眼便知这马名唤“千里追风”,是匹日行千里的大宛宝驹,与杨星宇的那匹“雪里飞”相比,只怕也不相伯仲,忍不住脱口赞道:“好马,端的是好马!”接着又摇头叹息道:“唉,这样的宝马,可惜那主人配不上它,白给糟蹋了!”
他正自说话,这时忽听楼下的官差一阵聒噪。只见那陈文震纵马上前,厉声喝道:“吵什么吵?三个匪徒还在楼上,你们要打醒精神别让他们跑了!”
他这一喝,官差们登时静了下来。陈文震勒定马头,望向楼上,却见罗天赐等三人正在栏杆边谈笑风生,仿佛似没看到楼下的官差们一般。陈文震“刷”的抽出佩刀,指着楼上喝道:“咄!楼上的匪徒们听着!限你们半个时辰之内乖乖下楼投降,否则待会儿官爷们乱箭射上去,定较尔等万箭穿心!”
他声色俱厉,孰料楼上的三人却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是欢声笑语不断。陈文震又羞又怒,他虽知那两个男子本领极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可此刻带队而来,在属下面前也不能丢了面子,仗着人多胆壮,于是又扯高嗓子说了一遍。
骤听楼上罗天赐大声说道:“杨公子,楼下来了许多狗儿,正汪汪汪的吠个不停,当真好生厌烦!”
只听杨星宇也笑道:“不是么?你看那带头的大狗,呲牙裂齿的最是可恶,罗兄、叶姑娘,你们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