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箭，也没事。”

说完，若雅伸手握住了耶律骏手中那只羽箭的尾部，慢慢拉离了雪姬的脖颈，见耶律骏并不反对，又从他手中抽出放入了箭囊。

一连贯的动作那么自然，不卑不亢，不矫揉造作。

似乎她真的就只是为了不让血弄脏了她的婚礼。

“好！我们继续喝。”耶律骏招来手下收走了玄铁大弓和箭囊，解下身上的披风围在若雅身上。

“夜凉。”

说完，他搂着若雅回到了主位，和手下的众将领继续喝着大碗的青稞酒。

“恩？”耶律骏把酒杯拿到若雅唇畔，被若雅挡开了。

看着她害怕那股辛辣味而微皱着眉头的样子，耶律骏心情大好，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干人你敬我干，到了三更天还有几个人醉醺醺地拿着酒杯找人互饮。

耶律骏喝了不少，也有着醉意，便搂着若雅回到了王帐。

一沾到床，耶律骏就睡了过去。若雅看着呼呼大睡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了一侧的锦被为他盖上，便坐到了一旁，靠着墙壁也浅钱地眯了会儿。

朦胧间，她听到外头有人在呼喊，却又被篝火燃烧的劈啪声给湮灭了。

“耶律骏……”若雅轻推着熟睡中的男人。

可男人白日里才历经一场厮杀，接着又是彻夜的狂欢，数坛子的烈酒入腹，此刻早已困倦难当，梦会周公去了，哪里还能理会若雅的轻声细语。

“恩……”耶律骏大手一挥，皱着剑眉，孩子气地将脸埋进了软枕中呼呼大睡。

看着男人半掩在枕头里的倦容，若雅轻叹了口气，裹着薄被，靠着墙重新坠入方才被突然打断的睡梦。

昏昏沉沉中，兵戎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断断续续地折磨着若雅。

从小，她熟睡的时候必须没有丝毫的声响，饶是身体再乏倦，她还是没能忽略这帐外轻微的声音。

若雅蹙着秀眉坐直了身子，拿过一旁男人的玄色披风围在肩头向外走去。

纤指撩开一侧帐帘，从缝隙中，她看到了帐外的情形，碧蓝的眸子睁得晶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墨染的天穹一片漆黑，空地上高高堆起的篝火也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只有微弱的火光仍在跳跃。

一群身着黑衣的汉人敏捷无声地从远处靠近，手中的利剑如宰割无力反击的猪羊一般割断了醉梦中匈奴的脖颈。

偶有几个匈奴醒来，掏出武器和他们抗衡，无奈酒意阑珊，没几下便被解决了。

“呵——”若雅惊讶之余无意识地发出了叹息，不远处一名汉人闻声看来，与若雅四目相对。

若雅惊觉，赶忙放下帘子跑向床头摇晃着耶律骏。

“耶律骏，快醒醒！快醒醒！帐外有大批汉人突袭！耶律骏！”

“什么！？”耶律骏听到若雅的话，顿时惊醒，从床上弹跳起来。

从小随着前可汗征战沙场，耶律骏除了擅长骑射，对行军打仗有着独特的见地之外，他屏息凝神听着帐外的动静，立刻对外头的情形了若指掌。

刹那间，耶律骏拉着若雅的手，跑到墙边，取下那支锋锐的长枪，而这时，那名发现若雅的汉军也适时闯了进来。

耶律骏将若雅护在身后，冷目望向那人，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气。

“你……”汉军看到这帐内竟是耶律骏，吓得兵器也差点掉了下来。

常年跟着将军征战边疆，他对新匈奴王耶律骏的大名如雷贯耳，也在几次密探敌营时见过他几次，如今与他正面交锋是从未想过的。

离了一丈之远，匈奴‘战神’身上的肃杀之气却如芒针般直射他身上，那双棕色的瞳仁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让他甚至不能动弹。

常听营中的老兵说，耶律骏的眼眸在他起杀意的时候会变成血色，凡是见过他血眸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耶律骏，拿命来！”

再是害怕，现在也是肉在案板上了。

汉军咬着牙，拼着全力挥剑向耶律骏砍去。

耶律骏将若雅推到一旁，举着长枪便刺，汉军一剑挡住，闪身躲过，两人便僵持不下。

突然，汉军眸光一闪，利剑猝不及防地向一旁的若雅刺去，耶律骏反应不及，飞身挡住。

“嘶——啦——”玄色锦袍被剑划破，暗红的血涌了出来，将黑袍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

“耶律骏……”若雅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耶律骏竟然会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心里一时五味掺杂，妆容精致的脸庞血色全无，紧抿着的樱唇也渐渐失去了颜色。

耶律骏一手挡住想要上前查看的若雅，刀刻般的脸直盯着簌簌发抖的汉军，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能伤到‘战神’！

耶律骏的眸色渐渐发生了改变，在凌乱落下的碎发中看不清详情。

隐约，耶律骏胸前的血似乎跑到了他的眼睛里。

汉军瞳孔大张，张着嘴想要呼喊，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咚——”停止了生命的躯体瞬间倒地，热滚滚的鲜血如泉涌般从黑衣中渗出，染红了地面。

“走！”耶律骏拉住直盯着那具尸体的若雅，快步带着她走出帐外。

匈奴的援军已经赶到，可是汉军这次似乎下了重注，与袭军比起来，匈奴的军队少得可怜。

突袭的汉军又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几个回合下来，势单力薄的匈奴军已剩不多。

那些喝醉了的匈奴军官和王侯的尸体以各种姿势躺在各个地方，惨不忍睹。

“该死！”耶律骏暗暗咒骂。这次是他大意了。与楼兰一仗，赢得太过容易，以至于他忘了关外还有虎视眈眈的汉军。

他将大部分的军队都留在了楼兰收拾残局，反而忽略了王庭的守卫，才让汉军有机可趁。

“该死的左宁！本王不会放过你的！”耶律骏拉着若雅的手渐渐泛了白。

“放开哀家！”

“母后！”耶律骏全身一凛，猛地抬头看向远方灯火通明的巨大帐包，呼吸急促的胸口起伏不定。

他转头看向若雅，定定看着她冷然的容颜。

一阵重重的呼吸后，他带着她躲过汉军的视线，将她隐藏到宴席主位的桌下，华丽的锦布密不透风地掩盖了桌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