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可要摆驾回宫?”
“嗯。回去吧。”说着,他放轻了抚琴的力道,临时改了曲调,缓缓收尾。
窅娘跟随他的琴音,也慢慢收了舞步,已一个惊艳的收尾结束。
“啪啪啪--”汪广海适时鼓掌。“陛下的琴声,配上主子的凌波舞,真是天作之合呀。”
刘子宸也不说话,只站起身来拿了绣鞋朝窅娘走去。
“老奴活了一辈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主子这样美妙绝伦的舞蹈,那些个名扬天下的舞伶若是见了主子的天人之姿,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敢班门弄斧了。”
汪广海跟着走到窅娘身边,想要接过鞋为窅娘穿上,却被男人拒绝了。
“你这张嘴,到底是怎么长的?哪天朕非要撕开来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真的开了莲花。”刘子宸一把抱起窅娘坐到长椅上,蹲下身为她穿好鞋袜。
“陛下说笑了。老奴的嘴被撕开了,以后怎么给吃饭呀?怕是要流一地哈喇子,弄脏了陛下的地了。”他心疼地抚着自己的嘴笑道。
“你这老东西饿死了才好。要弄脏了朕的地,就把你的嘴缝上。”刘子宸唬着脸说道。
“主子可要为奴才求情才是。”汪广海可不理会他的威胁,只顾腆着老脸向窅娘求情。
他可知道,现在眼前这新主子才是真正的主子。
她若要什么,陛下没有不答应的。
就是那天上的月亮,海里的蛟龙,也非要为她取来不可。
“你这老东西倒会讨人情。”
“陛下都要老奴的命了,老奴自然要为自己找救命稻草了。”他跟在两人身后。
“我若救公公一命,公公是不是也欠了窅娘一个人情了?”一直只抿嘴淡笑的她突然开口,碧蓝的眸子笑意盈盈。
“主子说这话可是折杀老奴了。老奴是奴才,您是主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就是,哪里敢跟主子说人情。”汪广海俯低了身子,一脸恭敬。
“呵,我只是与公公开个玩笑,公公莫要当真。”她抬手请他起身。
“主子真会开玩笑。”他附和着。“主子若有什么事,老奴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会全力以赴。”
在这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窅娘话中有话。只是他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点破。
“公公言重了。”窅娘盈盈一拜,算是当做对他许诺的道谢。
“老奴不敢。”汪广海哪里敢受此重谢,何况他的顶头主子还在这呢,诚惶诚恐地俯身对拜。
“你们两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刘子宸看着两人谢来谢去,哭笑不得。
“你这老东西快起来吧。这把老骨头可悠着点折腾,你要倒下了,谁来伺候朕?”
“诶。”听刘子宸这么一说,汪广海顿时眉开眼笑,摇晃着身子站直,“老奴这把老骨头是陛下的。”
“我要你这骨头做什么。”他哼笑一声,对着并肩而走的窅娘说道。
“这老东西打朕出生起就贴身伺候着,你要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这老东西年级虽大了,做事可周全着呢。”
“嗯。”窅娘点点头。
听着天子的夸赞,汪广海心里比抹了蜜还甜,脸上却仍是挂着一派受宠若惊的表情。
“蒙陛下谬赞。”
两人到了未央宫,早已有一群宫人候着迎接。
“恭迎陛下回宫。”宫女太监各站一排,见到刘子宸在宫门口出现,赶忙齐齐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呼喊着。
“都起来吧。”刘子宸抬手命他们起身。
“谢陛下。”众人得命起身。
窅娘跟在身旁,随着他的步子不停,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些人。
他们个个衣冠整齐,低垂着头,动作一致地仿若不是真人般。
这些人少说也有百余人,连吃个饭都要这么多人迎接,“呵呵。”她不住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刘子宸转头问她,好端端怎么笑了。
“你家的规矩可真多,连吃个饭也要这么多人陪着折腾。”她淡淡讽说,男人却没有生气,只纠正她的话。
“现在起,也是你的家。”他扶着她跨过高高的台阶,往内殿走去。
内殿正中央摆着一张竟有几丈之长的檀木桌子,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金盘银碟错落有致地摆放其上。
为了不失温度,每一只上头都盖有同材质的盖子,雕花嵌玉的,好不奢华。
“陛下。”一旁趴跪在地的一干宫人齐齐恭迎。
“起来吧。”刘子宸领着窅娘越过众人,往上位走去。
“谢陛下。”一行人站起身,纷纷上前揭了餐盘上的盖子,有宫人捧了木盘将盖子都收了起来,往外头端去。
汪广海进来,满脸堆着笑,“陛下,今日司膳房特意新研发了几款新菜式,您和主子尝尝。”说着,便拿了一旁的镶银牙箸往两人面前的瓷碗中夹了些菜。
“您尝尝。”他放下筷子,期待地看着两人。
“嗯。”窅娘点点头,拿了一旁的雕花银筷尝了口,果然不错,这宫里的厨子就是外边比不得的。
摆盘精致,色泽艳丽,连口感也是上乘。
“不错。”窅娘放下筷,满意地评价。
“主子喜欢便好,试试这道,也是御厨特意研制的,对女性滋阴养颜尤为有效。”汪广海听到窅娘话很是开心,又忙不迭地为她举荐另一道菜。
“谢公公。”
“陛下,以为如何?”窅娘说好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那位主子开尊口。
“赏。”刘子宸言简意赅地道。
“谢陛下。”终于得到了天子开了金口玉言,汪广海一张老脸笑的像花似的。
“哼。别以为朕不知司膳房新晋的御厨是你汪家旁系,到朕这讨赏来了,你可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刘子宸夹了面前的玉翠酥尝了口,头也不抬地说道。
“陛下……”
汪广海在这宫里虽学了一套长袖善舞,明哲保身的手段,却也没想到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己的主子,吓得脸色大变,立即跪了下来。
“陛下,老奴……”他还想解释什么,刘子宸却不耐烦了。
“罢了罢了,照赏,朕也没工夫管你们这么些闲事。都下去吧。”
“诺。奴才们告退。”众人鱼贯而出。
内殿只留了他们主仆三人。
“尝尝这道菜。酸甜可口。”刘子宸为窅娘派了菜,转头时才看到一旁仍趴跪着的汪广海。
“诶?汪广海你怎么还在这?”刘子宸似是才看见他,差异地问道。“真不是让你们都下去么?”
“老奴不敢,老奴领陛下责罚。”瘦蔫的身子微微抬起,颤栗地回答圣听。
“你这老东西。”他放下筷,“你就巴不得朕处罚你?”
他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死心眼的奴才呢?
让他走便是想睁一眼闭一眼,给他个警告也就是了,他还非较真。
“既然这样,朕就成全你!”他转头看向面容静淡的窅娘,“不知窅娘有何计?”
听到刘子宸说要处罚他,汪广海面若死灰,瘫软着等着领旨,却听得主子竟去向新主子讨主意,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是纳闷,耳朵却竖尖了,等着那位新主子开口。
过了许久,也不见声音。
“怎么?窅娘也有不知的时候?”刘子宸笑着打趣。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老东西拖出去斩了。来……”刘子宸一开口便把汪广海吓了个半死,骨头都吓软了,叹息着等待死亡。
“慢着。”窅娘蓦地开口制止,不慌不忙地笑开了。“我想到了。”
“哦?”刘子宸看着她,等着她能说出点什么好主意。“窅娘但讲无妨。”
窅娘站起身来,走到汪广海面前,“汪公公伺候了子宸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杀头是万万使不得的。”
汪广海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主子明鉴。”
“只是……”窅娘可还没说完,一个‘可是’又让汪广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接着说。
“啊……”汪广海闭上了眼,等着她裁决。
“记得公公早起说过,这伺候陛下的事儿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由他一人独揽,既然他最在意的是这件,那就罚他--”
玉手凌空转着圈儿,接着一下指向地上的汪广海,“三天三夜不许近陛下一丈之内,否则就罚他一辈子去花海那边种花养草。”
“这……”汪广海不敢置信。这个处罚也未免太轻了些,不像是惩罚,反而像个恶作剧似的。
“这……”刘子宸本以为她会说出打板子或者罚俸禄的招,却没想到竟是这个。
可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就依窅娘所说。汪广海--”
“老奴在。”汪广海挣扎着直起身子,“陛下请吩咐。”
“着你以权谋私,蒙蔽圣听,朕就罚你面壁思过,三日内不许接近朕一丈之内,若有违抗,便去花海养花种草,孤独终老吧。”
“陛下……”汪广海没想到陛下真的会用这个方式处罚他,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怎么?不满意朕的处罚?”刘子宸冷着脸沉声说道,黑眸扫视着他。
“不……不……老奴谢陛下不杀之恩。谢主子救命之恩。”说着,便连连磕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