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上乌云翻卷,箬筠竟有些盼望这场雨的到来,连日来,烈日炎炎,几经炙烤着大地,直叫人浑身泛热汗,动都动不得,一动便是大汗淋漓,浑身如蒸水般。
又一阵风“嗖嗖!”的刮过,便听到“哗哗”,“啪啪”的雨声,窗外树枝“噼啪”作响,不一会儿功夫,雨丝便越来越密集,雨势越发的大了起来,如倾盆般瓢泼,庭院内的湿气越来越浓,殿内的温度也低了下来,箬筠不觉间清爽了不少。
“皇上,请翻牌。”晚膳过后,敬事房主事苗新儒便端着大银盘进了养心殿偏殿内,眼见皇上又要翻嫣贵人的赍牌子,便言道:“皇上,皇后的意思是希望后宫众宫嫔都可雨露广泽。”
皇上闻之便如未听见一般,执意翻了嫣贵人的赍牌子,随即呵斥道:“这倒是新奇了这宫中竟都是别人在拿主意了。”
皇上是一阵郁闷,前朝有太上皇与和珅把持,后宫却也要不由自己?想罢,便是行至轩窗前,郁郁不欢。
雨势比之前大了许多,殿宇上斑斑驳驳的雨点“簌簌”的往下落,雨水便是“哗哗”往下流,殿外湿气浮起,雾气很大,风劲儿也越发的大了,现下外面风凄凄,雨淋淋,空气凝重,寒气也不禁多了几分,此刻他却是越发想去蓼风轩了,与心中所想之人相拥共眠,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雨势便是渐小下来,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稀疏几许,皇上便是想着去往蓼风轩,不过才走至殿外,迎面便是迎来太上皇帝贴身内监胡世杰来传旨,遂跟随胡世杰去了养心殿内,恭听太上皇今个另加至的“训谕”。
箬筠眼瞅着夜色迷蒙如黑帐般压了下来,亥时已至,雨水欲停却是不见皇上前来,想是去了别处留宿,不免心下竟冷凄凄起来,此时殿内亦是凉意微浓,虽想要舒展心境,却是眉头紧锁,不曾知晓自己竟已是如此惦念皇上,不觉间便是已至稠罗锦缎的寝床前,伸手扶起蔓蔓帘帐,抬眸间皇上御笔书写的情诗便是映入眼帘,随即又缓缓松开帘帐,继而遮挡住了。
旋身行至了东梢间南边新加的檀木案上,提笔在宣纸上自如的落笔书写起来,东梢间南边楠木隔扇廊上垂着湘竹锦绣菱花饰如意的帘子,箬筠便是在那帘中,端庄挺秀的站立着,身子微微俯身颔首,纤细嫩皙的手指巧握墨笔,一笔一画的书写着,不时顿顿,不时盈盈,依稀隐于帘中,宛若画中人又似隐中者。
不知何时,箬筠手上伏上来了带有温度的暖手,她便是微微一怔,只也屏息敛气,身后皇上身子微侧,呼吸悄无声息的吹拂在了箬筠的鬓角,耳畔边上,顿觉些许扰痒与敏感,那一种痒痒直直到酥麻麻的钻入了箬筠的心坎坎里,手不禁晃晃悠悠,抖动开了,皇上微尔一抿笑,格外温情的言道:“筠儿莫抖,朕便是要将这残诗补全,与筠儿合作一首,铸成一段佳话。”
箬筠眼见皇上左手轻拂了一下右手腕上的明黄翻领的袖子,不禁握紧了自己的玉手,那笔尖便是行云流水般的行动开来,不由得在研墨谭中轻沾几下,舔饱了笔砚,又潇洒的回跃在宣纸之上,从容优雅而又不失挺劲浑厚的落笔,箬筠便是任由皇上来回书写,自己俨然成了个拉线木偶,动弹不得。
箬筠便是不理会手了,眼眸自然而热点落在了宣纸上,因之前久等皇上未见盼得,便是心中低落,继而诗句也竟是些呜咽之气,现下却是被皇上补写着有了点生气,不由心下雀跃起来。
“浮花落尽雨霏散,念君幽思染青丝。风华笔墨惹后|庭,天光云影入尘埃。谁与徘徊。”
“纵使三千里河山,亦未及嫣然一梦。纵使三千廷宫|黛,亦不及嫣然沉彩。琰与徘徊。”
“皇上惯是会不知觉间出现在臣妾面前或身后。”箬筠嘴角上扬几度,盈盈言道。
“朕却觉得很是有必要呐!”皇上抿抿嘴唇,眼见着箬筠脸颊绯红,耳垂驼色,脖颈间中微微渗汗,却是不断往外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固有的体香,从衣袖间飘然出来,登时他便是忍不住了,拱手便是抱住了箬筠的腰身,朝着那酡红色的耳垂吻去,只觉怀中的箬筠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却是被他揽着横身一抱,走向了西梢间的寝床方向。
此时箬筠被皇上抵在床锦榻上,却是动弹不得,鼻间充斥着皇上身上固有的龙涎香,让她心旷神怡,现下却是万般羞涩,她欲转过脸去,却是被皇上吻了个正着,“怎么还是这样的羞?--不过倒是让朕有种犹如此次的感觉。”说完随即便是把头深埋了下去。
箬筠眼帘大挣,仰头盯着床轩上裱的御诗,嘴角斜上几度,双手轻伏在皇上脊背上,微觉脊背热汗浮上,回眸间又看向了面前的皇上,对视一瞬又羞得闭了眸。
翌日一早,箬筠便为皇上穿衣整带,送皇上出来蓼风轩,还未走出延禧宫,便见荣常在俯身侍立与晴芳榭庭院门前,见皇上的銮舆正要路过,便是福着身子高声言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示意肩舆停落,淡然言道:“有何事?面壁思过的如何了?”
这时荣常在屈膝一跪,眼含热泪呜咽言道:“皇上,臣妾已然知错,悔恨当初猪油蒙心才做错事,现下已是痛改前非,改头换面了。”
“那便起身吧。”皇上淡淡的言道。
“是!”荣常在盈盈起身,满眼含情的望着皇上继续言道:“臣妾恐怕是有喜了,连日来老也无食欲,月信也未见来......”
“鄂罗哩!”皇上递给鄂罗哩一个眼神,鄂罗哩心领神会。
“你且回殿歇着去吧,稍后便会有太医来为你把脉。”
“是。”荣常在福身退于宫墙下,眼瞧着皇上的銮舆抬出了延禧宫,仪仗队绵长而去,在晴芳榭整整面壁一月,却是越发加深了她对箬筠的恨意,若不是她告知皇上,皇上又怎么会知晓是自己推她入湖的,“哼!”遂瞅了一眼此时站在蓼风轩庭院门口正福身恭送皇上的箬筠,便甩袖回了晴芳榭庭院内。不禁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小腹,这次可一定要保住龙裔,不可再有闪失了,前两次也不知为何,百般小心终是没保住。
出了延禧宫,鄂罗哩便悄默的询问皇上,“皇上,莫不是改变注意了?”
“没有,且让太医瞧了去便是。”
“奴才明白了。”鄂罗哩眼中闪过一丝阴俐。
皇上一行人行至养心殿外便见尚虞备用处的人在拿粘杆捕树上声声鸣叫的蝉,便回头朝着鄂罗哩说道:“遣他们其中几人也前去蓼风轩捕蝉吧。”
“喳!”鄂罗哩便前去与其中一个领头人吩咐去了。
昨夜经过几经风雨的洗礼,庭院中的花草树木可谓焕然一新,华彩熠熠,箬筠踱步到了花池边上驻足观赏,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她素易过敏便只是让清椀汐柠栽种些清新的花草,花池中最是那鸢尾夺人眼球,叶片碧幽幽青翠翠的,蓝色的花瓣扇形大而多奇又如蕾丝边卷曲,宛若翩翩彩蝶,俨然是一片蓝莹莹的蝶海。再一看旁边那白色的木芙蓉,便逊色很多,花瓣大多被摘取了,零零星星几株白色,因平日里箬筠常饮用的“雪霞羹”与“芙蓉花粥”皆是用它煮制的,而且箬筠寝床四周所围着的轻薄纱帐,亦是用木芙蓉的鲜嫩花朵捣汁为浆,染丝做成的帐子,箬筠还特意为它取名为“芙蓉纱幔花帐”,所以现下木芙蓉的花叶是最稀少的。
“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箬筠边吟便也来到垂丝海棠的跟前,那海棠顶端花样朵朵簇生,花瓣嫣红无比,朵朵弯曲下来如垂英凫凫般,赶巧一阵微风拂过便见那垂丝柔柔蔓蔓般飞扬飘洒,风姿真是叫人楚楚怜怜,不免生出几分娇爱来。
不远处潇潇伫立的榆树上“吱吱”声此起彼伏,倒是破坏了箬筠的兴致,不免心下烦燥,便高声唤道:“周福安!”
“小主,何事?”周福安连忙俯身行礼。
“差几人把那烦人的嘛叽嘹(蝉的俗称)给我捕了去。”
“喳!”周福安点了几位内监,正要往西厢去拾粘杆便见几位身穿尚虞备用处官服的宫人进了蓼风轩来。
为首的一位蓝领宫人弓身拱手言道:“小人尚虞备用处少事罗霄,拜见嫣贵人,嫣贵人吉祥!我等受皇上之命特来蓼风轩捕粘鸣蝉。”
“起身吧。”
“喳!”
“扑哧”箬筠拂帕掩面轻盈嫚笑着,皇上与我真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呐!不禁轻抿嘴唇便踱步进入殿内,端坐在木炕锦榻上拾起还未完成的明黄色妆花五毒锦囊,一针一线的开始绣着,一旁的云奚也拿起另一个明花色锦囊,端坐在美人椅子上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