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皇后宫中的路上,不时有宫人驻足在甬路边上,恭恭敬敬的弓着身子候着,待箬筠的花木撵矫行过才规规矩矩的往前走,很是拘谨。
箬筠瞧着那些个宫人不由得想到,此生便是要在这宫门中,如他们一般如履薄冰的踱完这一生,不敢稍有差池。
“嫣贵人吉祥。”行至毓庆宫,撵矫停下,有宫人上前来行礼。
箬筠在清椀和汐柠的搀扶下,下了撵矫,便随领事宫人向毓庆宫·继德堂行去。
箬筠刚一进殿,冬倪便悄然凑到了箬筠身边,压低了声音喊道:“嫣姐姐。”
“妹妹。”箬筠微微一笑,轻抚了抚冬倪的手。
两人正亲昵间,眼见皇后内监江吉海右手甩拂子,用极为尖细的嗓音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声落,皇后款款行至厅堂北端宝座上,一个旋身已端然落座。
众嫔妃见状,肃然起敬,福着身子,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们一路颠簸了,快起身吧!”皇后端着右手,示意平身。
“谢皇后娘娘恩典!”言毕,众嫔妃才缓缓起身,依次落座。
此时颔首低眉的箬筠不经意间抬眸瞟了一眼皇后,并不见有多尊贵的气质,倒是多一些碧玉小家。余光扫过之时,眼神却是停在了左边首位坐着的贵妃身上,全然一付傲慢无畏,盛气凌人的模样,此时正翘首看着她们一行人。
“哪位是嫣贵人?”贵妃首要开腔道,并用戴有彩金镂空织花锻雕护甲的手指连连抚了抚发鬓。
“臣妾王箬筠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箬筠福了福身。
“听闻妹妹与诚妃齐名,便早就想一睹芳容,今日见了,果真是名不虚传呐!”贵妃看了一眼身前的箬筠,又挑眉望向了对面坐着的诚妃。
“贵妃娘娘谬赞臣妾了,臣妾怎敢与诚妃娘娘相提并论。”箬筠低低的垂着头。
“妹妹,不必谦虚。”贵妃再次挑眉看向了诚妃。
此时的诚妃面不改色,淡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了,好了,诸位妹妹皆是貌美如花,不用太过比较,以后同是皇上的枕边人,自然是要同心同德的侍奉皇上,要和睦相处才是。”皇后和颜悦色的言道。
“皇后说的是。”诚妃附和道。
贵妃听了,却是不以为然,隔了半响,方懒懒的言道:“听闻前些日子,嫣贵人宫中出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本宫倒有些好奇,是哪个不识眼的,竟往旁人身上泼脏水,本宫可曾听闻那名唤素玉的宫女是个是非分明,光明磊落之人,本宫倒有些为嫣贵人可惜了。”
“往后嫣贵人可要擦亮眼睛,别被旁人牵着鼻子走,更别冤枉无辜之人。”
箬筠不置可否,只恭敬侍立在原地,听着贵妃一席话,倒有些迷糊了。
难道不是贵妃所行之事?
箬筠一时竟然楞了神,只觉身后被人重重一拧,方颔首言道:“臣妾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呵。”贵妃不屑一笑。
凤座上的皇后见气氛尴尬,便笑言让新晋嫔妃自报一下各自花名,以舒缓现下紧绷绷的局势。
待新晋宫嫔一一自报完花名后,皇后一脸笑意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冬倪,温和道:“这位便是大学士阿桂大人的孙女儿吧,好生灵巧。”
“谢皇后娘娘夸奖。”冬倪笑脸盈盈。
皇后冲冬倪点点头,又将眼神移向了别处,环绕了一圈后,终将眼神落在了苏觅彤身上,频频向着她点头,道:“苏常在真是生的一张让人迷醉的脸啊。”
箬筠闻言,侧目望去,只见苏觅彤修长的脸上镶嵌有一双充满着迷媚之美的眼眸,长长弯弯的眼睛,想月牙儿一样,闪闪亮亮,可谓惊艳。
在皇后言语过几番功夫之后,殿内的气愤慢慢缓和下来,众嫔妃也开始热络的互相寒暄相聊起来,又聊了好大一会子功夫,方各自跪安离去。
戌时,皇上身边内监鄂罗哩去往皇后宫中传旨,言说皇上今晚会过来,皇后闻言喜之,要知道今日已将新晋宫嫔的赍牌子放入敬事匣内,而皇上并未召幸那些比自己年轻貌美之人,怎能不喜?
此时,皇后眉眼笑展,端坐在双鸾龙凤铜镜前,仔仔细细的梳妆着,生怕有遗漏,她深知自己并不貌美,也不再年轻,所以在头饰和服饰上很是考究,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现时,皇后身上穿着明橘色流彩云霏妆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凤宫装,衣袖上的米白微棕色的花饰,枝叶纹路清晰可辨,应是上佳的金丝绸线挑了木棉线织的,脖颈围有一条锦茜露的龙华,是用浅绿丝线和月白色丝线挑制的,繁琐精致,可谓匠心独运。发鬓戴有凤冠,和以往的凤冠有所不同,现下这个珠玉精气晶莹,金凤如栩飞天,尽显尊贵。
看着铜镜中身着华贵的宫服和凤冠的自己,皇后微微一笑,登时心中又不禁翻起了些许苦味。她骨子里还是撇不开自己的身世,皇后名为喜塔拉·和又峦,祖上阿塔在后金时期仅为正白旗包衣,虽说阿玛和尔敬额是名总管内务府大臣,其头衔也多为虚名。
当年仅十五岁的她与同岁的颙琰成婚,登时册封为嫡妃。这场婚姻是经由选秀女途径为颙琰所指的婚姻,因众大臣会从嫡妃的家世等推断究竟何人是太子。假若当时颙琰嫡妃是一个出身后族或其他满洲大家,那么其太子身份会昭然若揭。所以,当时的皇上,即现在的太上皇特意给颙琰指配了出身内务府包衣家庭的自己为嫡妃,以此来蒙蔽众大臣,才有了今日贵为皇后的她。
“皇上驾到!”皇上内监鄂罗哩在殿外提声宣之。
此时还在铜镜前缅怀过去的皇后,被一声高喊拉回了现实。闻之便连忙起身去殿外接驾,刚刚还心事重重的皇后,现时心绪稍有平复。只听殿外传来了一阵密密的脚步声,皇后知道皇上即刻回殿了,脸上满是欣喜。
“皇上。”皇后福着身子。
“皇后。”皇上手扶皇后起身,俩人便一起走进了西梢间。
皇后有条不絮的为皇上宽衣解带,更衣续软,妥妥的靠在了皇上的胸口,极为持重的言道:“皇上今日来臣妾处,臣妾欣喜。”
“朕本该来的,虽今日有新贵的赍牌子入匣,可皇后终究是皇后,任谁也是越不过的。”皇上淡淡言道。
皇后听罢,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