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慎刑司,栀子被交接给了慎刑司主事魏鼎鼎,魏鼎鼎见过无数犯事来到这里的内监宫人,有恐慌乱语的,有跪地求饶的,甚至有当场吓傻的,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弱女子,却是如此淡然,毫不畏惧。心中倒是燃起几分佩服。
栀子被关进了一个窄小晦暗的黑屋子,双手、手脚、脖颈都拷有铁链子,沉甸甸的往下坠落,不一会儿身体便麻木不仁,此刻便是静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酷刑,屋内没有窗子,一关上铁门,真真是乌黑一片,只从铁门缝间泄漏进来一丝阳光,栀子只瞅了一眼,便垂头闭眸,静谧中是一片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嗒嗒”两声,铁门上有声响,栀子缓缓睁开困倦的双眸,望向了铁门处,只听铁门处有人低声言道:“曼姐姐,你在吗?我是冬倪。”
栀子便是惊讶不已,没曾想到了最后,还有人来瞧自己,随即低声回道:“冬倪,你且回去吧,免得受了连累。”
“曼姐姐,你为什么不与皇后讲明啊?害我和嫣姐姐白费一番功夫,倒头来却是被你算计了。”冬倪见里面没动静,继续言道:“曼姐姐,冬倪知道你有苦衷,冬倪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栀子忽地换来口气,沉声言道:“那常在,你走吧,这里不是言语的地方,也不是那常在该来的地方,我本就是不受人抬举的人,算是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栀子泪流满面,她不愿将那氏兄妹牵扯进来,白白害了人家,至于嫣贵人,不过也是在利用自己罢了,谈不上辜负。她只愿一死,取得解脱,这一死,便是没了牵挂。
“曼姐姐!曼姐姐!”冬倪贴耳伏在铁门上,听着里面没有了动静,身后却听有嘈杂的脚步声逼近,抬眸忽见廊下放风太监“咳咳”两声,示意冬倪有人来了。冬倪心下一惊,忙躲到了后面昏暗的内阁中。
只听“咣啷啷”一声响,铁门锁被人打开了,栀子瞥了一眼门口,亮光四溅,投射了进来,贵妃在贴身宫女穆霜的搀扶下走进了晦暗的屋子里,铁门外贴身内监刘得疆在门口看守着。
“啪!”登时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栀子脸颊,瞬间肿胀,热辣辣的烫着脸颊。
“没用的东西,本宫未给你指示,你便是丢落那包裹做甚?”贵妃气急败坏的呵斥道,自己已然放弃了这次的计划,却是让栀子给破坏了。好不容易在嫣贵人身边埋个*,却是要废了。
“奴婢没有丢落,是有人故意从奴婢身上扯落的。”栀子必是要言明事由,以使贵妃不要迁怒于索尔庆。
贵妃听到索尔曼这样说,不禁瞪大了眼睛,询问道:“别人是谁?”
“苏常在的贴身宫女,千雨。”栀子淡淡回道。
“你确定?”贵妃疑惑,这苏常在一向软弱,躲还来不及,怎么这次还硬是望上凑,难道是皇后?贵妃心里打着顿,苏常在与皇后同出一宗室,自然是有关联。
“奴婢确定。”栀子沉声言道。
“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本宫竟是被人算计了,这次算是弄巧成拙了。”贵妃踱步在屋中,心中若有所思,本想着借着荣常在小产嫁祸嫣贵人,谁想皇后来个荣常在身体羸弱,给自己来个措手不及,可是那包裹怎么被调包了?便又转身回头问到栀子,“那包裹怎么被调包了?”
“奴婢不知。”栀子摇摇头,嫣贵人并未完全信任自己,自从自己的身份被嫣贵人发现,自己一言一行便是皆在她眼皮子底下,终是逃不过。可是自己却也不会告知贵妃,只因嫣贵人与那冬倪交好。
贵妃身后脊背一阵发凉,皇后终是要动手了,隐忍了这么多年,她终是沉不住气了。可见,这些年来,她装得有多辛苦。皇后果然是皇后,自己在人前嚣张跋扈处处占上风,却都是在明面上,而皇后却是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在暗中运作,果真是比自己高明。
贵妃不禁想到荣常在,那个不中用的东西,平时老坏事,现下小产竟也帮不到自己,害自己白白费这会子功夫。随即便是往牢房外面走去,此时贴身宫女穆霜伏在栀子耳畔呢喃几句,便随贵妃走出了黑屋子,不大一会儿功夫,身后便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啊!啊!”伴随着铁链摇摇晃晃摔打碰击的声响。
冬倪待贵妃走远,便悄默溜进黑屋子中,走进锁链架便看到了满口鲜血,满脸苍白的栀子,在铁门口光芒的投射下,活像一个鬼人头,登时便“啊!”的大叫起来,一个不小心双脚踩空,跌落在地,赶忙爬起来往牢房外跑去。
此时栀子“呜呜”支吾着,口中剧痛,阵阵袭来,顿感生不如死。只是自己没了舌头,贵妃便是可以安枕了,索尔庆便是得救了。
皇后处理完后宫事务便回到偏殿寝宫中,心绪低落,连岚韵递上来的燕窝莲子羹也未理会,不明白自己这次为何失策,荣常在那档子事没了希望,便寄望于栀子这档子事,至少是要抹黑贵妃与嫣贵人其中之一,谁料,现下却是扑了个空。
在荣常在小产这件事上,她不知皇上为何向自己言明是荣常在自己的过失所致,不用再往下查,也不明栀子包裹中的东西为何被掉了包,更不明白栀子为何没有咬定是贵妃让她嫁祸于嫣贵人?一切竟都不在自己掌握中?
难道是自己安排在嫣贵人身边的眼线向自己提供了错误的讯息?须弥间又想到许是世事无常,怨不得线人。不过,至少现在让嫣贵人知道是贵妃多次加害于她,单凭这一点便够了,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现下只盼着栀子在遭受慎刑司严刑拷打后,有所吐露。
只听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皇后见贴身执事内监江吉海急匆匆地从殿外踱步进来,忙拱手俯身言道:“启禀皇后娘娘,待奴才进得慎刑司去瞧那栀子,便是成了废人。”江吉海停顿一下,继续言道:“那丫头,自断舌头了。”
皇后听罢,却是默不作声,定定的望向了轩窗,挥了挥手,江吉海委身退了出去。
待贵妃从慎刑司回到叠韵阁,便是换了一身朱色妆花织锦如意的常服,以此来去慎刑司牢中的晦气。
刚一坐定,一旁的穆霜便伏在贵妃耳畔低声言道:“贵妃娘娘,那索尔庆...”。
“这还用本宫言明吗?”贵妃轻抬玉手,用手帕拭了一下鼻尖胭粉,继续淡淡言道:“以后这种问题便不要提,免得污了本宫的耳朵儿。”
“是。”穆霜会意,随即便委身退了出去。
“刘得疆。”贵妃瞥了一眼侍立于身侧的贴身内监,清声唤道。
“奴才在。”刘得疆俯首回道。
贵妃压的声音极低,蚊声言道:“去荣常在那里,把事先准备好的药渣汤,顺干净了,免得再生出事端。”
“喳!”刘得疆会意的委身退出了殿内。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般炙烤着大地,而踉踉跄跄踱步在绮春园甬路上的冬倪却觉着冷的要人命,双手捂住胸口,钻心地冷,感觉五脏六腑皆冻了个通透。脑中浮现着刚刚在慎刑司栀子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不禁心下苍凉。果真是世事无常,祸福难当呐!
刚刚行至自己的寝宫,便见箬筠在殿外等候自己,待踉跄踱步到箬筠身前,有气无力的言道:“嫣姐姐。”
箬筠眼见冬倪心绪不宁,便转身上前去搀扶,婉声唤道:“倪妹妹。”
“呜呜”声此起彼伏,憋了一路的冬倪痛哭起来,哽咽着说道:“嫣姐姐,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冬倪嘶吼着。
箬筠不免有些心疼冬倪,她本是那般纯真,却终是要经历这些让人生厌的明争暗斗。
“嫣姐姐,你能否去皇上面前求求情,免栀子一死?”冬倪望着箬筠,泣不成声的言道。
“妹妹真是糊涂啊,且不说栀子嫁祸于我,单单就自断舌头这一举动,便是犯了忤逆之罪,任是谁也救不了她。”箬筠唉声言道。
听到箬筠的言语,冬倪楞了神,栀子断舌的事情自己刚刚眼见,不想嫣贵人却是已经知道,不禁询问道:“姐姐如何得知?”
“妹妹伤心过度,自然没有理会宫中的动向,栀子断舌一事,现下也是晓谕后宫了,皇后已命人去处置栀子。”箬筠言道。
“如何处置?”冬倪闭眸哀戚。
“杖毙!”箬筠低声回道。
“呜呜”几声嘶吼,冬倪心中是一阵镇痛,现在只希望索尔庆可以逃过一劫,想罢,不禁轻摸泪痕,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而此时,京城郊外的一处破旧民宅中,索尔庆被人五花大绑的吊在梁上,双手麻痹,双腕已被勒出血痕,现已结痂,却又被勒的再次渗出血迹,血滴顺着手腕流进了衣袖内,昨日夜里他才被人带到这里来,经过一夜折磨,现下整间正室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身后脊背上刀痕交织错落,新的,旧的,结了痂的,腐烂的,恐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