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走进御书房，规矩得见了礼。自进门开始，皇上就一直盯着他看，太子的着装穿在他身上，体现着皇族的尊贵，不似他平日那般放纵不羁。倾国的面容，彰显着王者的风范。专注于政事的皇上也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的小把戏。穿着，礼节，挑不出一丝的毛病。看来他平日的那些的做派，伪装的还不错。

“今日有事求朕？我可不相信太子殿下会因为政事来找朕。”

“儿臣是因为十日百虫散的解药。”清晰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多少卑微乞求的语气。

皇上这才想起来，十日已经这么快就过去了，原来他第一次衣着得体得主动来找他是因为一个女人。“你还真是出息。”

寒烟不可置否，并没有回答。皇上只是暗暗叹了口气，“你是最不应该动情的人，你更不需要做一个专情的人”。

未等寒烟开口讲话，皇上就又接着说道，“朕的意思是，你不配拥有感情，你想要保护的人最后都会没有任何好的下场。”皇上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一把插在心口上的刀，时间越久，这把刀刺得就越深，心就越痛。痛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是淡然。

“你对她用情越深，朕就会越利用她，让她陷入无边无尽的痛苦中，生不如死。”

寒烟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倒是刺痛了皇上。他的心机，他的冷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若是没有这些，他又怎么会成为一个威名赫赫的寒烟公子，又怎会无依无靠得在皇宫生存至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寒烟依旧无动于衷。或许是他太了解皇上，也可能是他太不了解皇上。

“滚出去。”

皇上确实对他无可奈何，不想见到他这副冷淡毫不在意的表情，忍着怒气，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父皇”

“滚”

他确实太不待见他，从进门开始，他就说了三句话，就被扫地出门了。既然两个人之间连陌生人都算不上，为什么还要留着太子这个空虚的名号，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杀了他，让他存活至今。

晚上，寒烟第二次来到御书房，一日主动来了两次，真是从未有过。只是这药，他还是要拿到的。

寒烟走进去的时候，皇上还在批奏折。寒烟只好在一旁静静得候着，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就听到皇上熟悉的口吻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屋里就只剩下寒烟和皇上两人，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两个人待在一处，没有旁人打扰，还真是开天荒的第一次。

“父皇，儿臣……”

“去打盆水来。”皇上打断寒烟的话，语气中不允许别人有一丝的质疑。九五之尊，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王者的风范，不可违抗的威严。

寒烟愣了一下，随即出去打水。几分钟后，见寒烟端着一盆水进来，皇上便放下了手里的奏章。

寒烟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还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寒烟又愣住了两秒，缓缓地走过来，眼光落到了那个案桌上的那个朱红色的小瓶。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今日你做得要是让朕满意了，东西你就拿走。”

皇上穿着一身淡黄色绣着五爪龙袍的便装，靠在座椅上，想必是一整日太过于劳累了。眼睛微眯着，眉头微微皱着，瞧着这个很让他头疼的太子。看着寒烟端着一盆水在那里傻愣着，也不知道干什么，一阵叹息。

“还不过来服侍朕洗脚。”皇上看下去了，忍不住提醒一下。

“嗯？”洗脚？“哦”。

寒烟走到皇上面前，屈膝蹲下，缓缓将他的龙靴脱下，放于一旁。双手捧着皇上的脚，放于盆子。

抬起头看着皇上的脸色，是否满意。一上一下的眼神交汇，复杂的神色，谁也看不懂谁。

寒烟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皇上，那张与他相似的面孔，鬓角处已经发白。他在慢慢老去，还在处理政务到深夜。他不懂他，不明白他的辛苦。他也不懂他，从小到大吝啬到没有给过他一丝的关爱。

“水凉了，再去打一盆”。

“是”，寒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虽不受宠，但毕竟从小就被封上了太子，丰衣足食，还没有这样伺候过别人。

“先把脚擦干净，然后在去换盆水。”皇上在一旁指导着，他也知道太子不会做这种事。

寒烟一步步地按照他说的步骤做，又打来了一盆水，小心地服侍着。

“会按摩吗？”

寒烟有点尴尬，他是真的不会。

“你先试一试吧。”

寒烟将手放到皇上的肩部，把握着分寸，“轻了”，寒烟加重了点力气，“又重了，太疼了”。寒烟额头上有了几滴汗珠，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那么笨。”笨？他还是第一次被骂成是笨，这个十几岁可以掌管暗夜，在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寒烟公子，第一次将笨跟自己联系了起来。

皇上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寒烟垂下来的那缕头发，却被寒烟下意识的动作躲了去，摸空的手留在半空中，攥成了一个拳头，愤懑得放下。

“你不是不怕朕吗？一直都无所畏惧的吗？”语气中有三分嘲讽，六分不满，一分无奈。

确实，皇上越强硬的时候，寒烟越是会顶撞，越是不畏皇威。当然很多时候是在想，把皇上彻底惹怒了，或许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只是当一向威严眼神中从不会透露一丝温和的皇上做出这番关怀的动作时，他不敢接受，只想躲。或者他不想心存任何幻想。皇上只是皇上，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除此之外，不想有任何的牵扯。

灯烛的光越来越微弱，寒烟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皇上缓缓进入了梦乡。那桌上的药是拿还是不拿，寒烟正处于困惑和纠结中。

寒烟醒来时，已经在东宫了，那瓶药也在桌上。昨晚的事就像是一个梦。一觉醒来，梦醒了，一切如常。

繁华散落，多少的美丽只是存在在梦中，静水流深只是幻影。

梦境不能当做现实，梦里的一切也不能奢求。皇上拿起那瓶朱红色的瓶子，那瓶药，要现在给她吗？想起那日易雨霏慌张要给萧念梓解释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寒烟心里总是很不愉快。他要等，等她再一次来要解药。

可惜，他还不是那么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