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眉宇微挑，却也明白她口中所指是何人，他缓缓松开了手，负手身后，低沉的声音道：“好，只要不用我收拾烂摊子，那五人的脑袋，你可以随意。”
婧弋看着那健硕的身影，世人皆道他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才，未曾想心凉至此，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好，我答应你。”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死一次。”石闵语气并无任何起伏，便是生死之事，他可说的这般轻松。
婧弋娥眉紧蹙，却也带着警惕。“何意？”
“你杀了胡人，该知道后果。”
婧弋冷笑，看着他。“所以你打算如何？杀了我？应该不会，否则你不会与我在此说这么多，可你又打算如何与他们交代呢？”
石闵转身，修长的身影如剑，未再看她。“你会知道的。”
而后，便也出去了。
帐内瞬间变的安静，婧弋就这样站在那里，脚下仿佛是生了根，怎样也不肯挪动一步。
直到久久，久到她身心冰冷，她才踉跄的向前走着，木纳的像块木头。
她呆呆的看着前面，似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温文尔雅，眼中含笑，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
‘婧弋，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婧弋缓缓伸开了手，心口却是一阵绞痛，一股腥甜自口中涌出，她只觉眼前一暗，便也无力的坠了下去。
哥哥，你骗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月明星稀，安静的营帐内，石闵独坐在桌案前，淡淡的烛光照在他俊逸的侧眼之上，看不清丝毫思绪。
书案上摆放的是一张羊皮地图，他的视线未从地图上移开，声音是冰冷，道：“如何了？”
苏亥道：“建康城中之事还未查到，不过末将查到有几个晋人的顶级杀手出现在附近，该是冲这女子来的。”
“杀手，呵……”石闵低声呢喃，嘴角不由勾起薄凉一笑。“看来那个人的心不小。”
苏亥看着眼前的人，却还是道：“将军，你真的打算留下她吗？”
“那得看她有无留下的必要。”无声的寒气透心而来，那双眼睛中冰雪的痕迹不曾消融半分，只听到冷硬的几个字。
苏亥自然明白将军为的是什么，可还是有些担心。“她虽会医术，可毕竟身份有些复杂，如今的晋国一心想至她于死地，她杀了国人，将军何苦为了她……”
“苏亥，你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了。”石闵落在地图上的手微顿，这才缓缓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是如旧的冷冽。
苏亥是一愣，自知说错了话，忙单膝跪在地上，道：“末将知罪。”
石闵神色并无多大变化，只道：“她怎么样呢？”
“昏迷了两日刚醒，只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送进去的饭菜也未动一口。”
石闵缓缓抬眸，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人，眼风轻轻，只是眼底泛出浓郁窒息的墨黑来，看来司马岳的死对她打击不小，偏在这时，他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宇轻蹙。
苏亥是一愣，这才看见自家主子捂着那里的手，道：“将军的伤还未好吗？”
苏亥有些担忧，这伤是那日被那女子所伤的，明明只是简单的划伤，可将军这两日的神情明显不对。
“无碍。”石闵抬手，却也道：“继续送，直到她吃进去为止。”
苏亥微楞，却也只能道：“是。”
安静的营帐中，女子瘫坐在那里，散乱头发从脸颊旁边垂落下来，她的皮肤很白，带着病态的苍白，目光却如死灰，一瞬不瞬的望着手中那染血的香囊，很长时间眼睛都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一般。
风吹过，唰唰的响，带着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婧弋，打开看看，看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置的是一块月牙形的和田玉事物，上面用金丝镶嵌喜乐安康四字，背面却刻有婧弋二字，精妙绝伦。
‘这是及笄礼，但凡司马姓氏的女子在这一日都有，朕的妹妹，自也不能少。’
婧弋眸光未转，将那玉握在掌心，一股灼热自眼眶滑出。“哥，你骗我，你说过会护我的，可你看，我现在受伤了，伤的好重，你都没来帮我……”
“你说过会等我回去的，你说过会给我寻一门好亲事，你说过会看着我出嫁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眼泪蔓延过脸颊，流进嘴里，苦涩难忍。
直到久久，一股凉意袭来，帐帘已被人掀开，一人恭敬的走了进来。
“滚。”婧弋并未抬眸，声音却是刺骨的寒。
那人一顿，却猛的跪在地上，颤抖的声音带着祈求道：“求姑娘用些吧！姑娘若再不吃点儿东西，将军……将军会要了奴的命的。”
婧弋侧过眸，这才看清来人，十四五岁的样子，她面容消瘦泛黄，眼底更是惊恐，虽然衣着破旧，但却是汉人装饰。
“你是晋人？”婧弋的声音是如旧的沙哑。
那女子并未抬头，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她本想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话至嘴边嘴角却是一抹自嘲的笑意，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这羯人的军中，汉人的俘虏并不在少数。
“是石闵让你来的吗？”
那女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你出去吧！我没胃口。”她道。
那女子却有些激动了起来，重重的地上磕着头，道：“求姑娘用些吧！姑娘若还是如此，将军……将军会要了我的命的。”
婧弋眉心紧蹙，看着那不断祈求的人，看来石闵是怕她死了，所以才以晋人来威胁的她吗？
婧弋抬眸望去，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粳米粥，终究还是开口。“端过来吧！”
那丫头不敢多言，恭敬递了上去。
婧弋味吃了几口，却在此时，一声响亮的咕嘟声突然响起，婧弋抬起头来，却见那跪在地上半天都发不出一语，极其害怕。“姑娘……姑娘饶命。”
婧弋将碗递过去，道：“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