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下清晰地看到了这面如冠玉的男子,竟是个二十出头,目若朗星的俊逸男子,只见一根浅紫色的发带束住了他如瀑般的墨发,一对寒眉刺入发鬓,狭长的凤眸中闪着醉人的星芒,仿佛是暗夜的海面泛起的月色,那般柔美温润。
葱白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马鞭,在我面前谦和有礼地拱了拱手,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如手指拂过琴弦那般悦耳,另我心头为之一颤。
“姑娘,多有得罪了,我们有要事在身,所以匆忙路过此地,惊扰了姑娘,还险些伤了这些孩童,是我们不对,实在过意不去。”
这位墨公子倒是位谦和友善的翩翩公子,他眼底的那份淡定从容和暖意,浇灭了我心头的怒火。
我努努嘴,斜睨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以后可不要再路上横冲直撞的了,会出人命的,以后注意着点。”
“姑娘教训得是,本公子受教了,以后一定注意。”那墨公子唇角缓缓弯起,如同新月般醉人。狭长的凤眸里倒映着我的影子。
一旁的白衣少年低声在他耳畔提醒到:“公子,我们得赶路了,否则三日后太子的登基大典我们便无法按时赶到。”
“多待个半柱香不碍事,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目光始终没有从我脸上移开。
那几个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着,“呜呜……冰糖葫芦没有了,怎么办,呜呜……”孩子们望着地上被压碎的冰糖葫芦,居然哭喊着不肯走了。
墨公子倒是很识趣,知道这些孩子都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哭得稀里哗啦的,所以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他主动从腰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在手中抛了抛。
“别哭,这都是哥哥的错,我把那冰糖葫芦全都送给你们如何?”
他笑吟吟地揉了揉那个哭得最厉害的小胖子。
小胖墩瞬间停止了哭泣,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他那满面春风的笑脸,哽咽道:“真,真的么。”
“当然,哥哥从不骗人。”他说着便将银子往身边的白衣男子一抛,然后朝他使了个眼色,“去!把那老头的冰糖葫芦全都给我包下来。”
白衣男子接过银子,不一会,果真将那老头所有的冰糖葫芦全都包了下来,大概有三四十串的冰糖葫芦,他两只手都拿不过来。
那些孩童看到白衣男子捧回一大堆的冰糖葫芦,都破涕为笑,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争抢,连我那两个小花妖也按耐不住上前和孩子们一道抢食。
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算了,她们还都是孩子,蓝儿和阿紫每人抢到了三串冰糖葫芦,心满意足地跑回我身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墨公子在一旁双手环胸,甚是无奈地摇头浅笑,直到身边的随从再次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翻身潇洒地越上了马背,来到我的身旁。俯身对我说:“不知姑娘是不是这镇上的人?你住在哪里,不如本公子送你回家吧!就当为刚才是事给姑娘赔不是了。”
“不,不用了,我就住附近的客栈。”我接过蓝儿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尝了一口,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感觉这男子怎么好像在故意套我的话?
他唇边浮出一抹冬日暖阳般的摄人笑容,眸光里透着璀璨的星子,谦谦有礼地继续询问。
“不知姑娘芳名,日后本公子是否还有缘再见到姑娘?”
“萍水相逢,公子不必记得我们,我们只是路经此地而已。”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也是,你们几个姑娘家行走江湖,是得小心谨慎些,是在下唐突了,那你们这是要上哪去?我派几个随从送护送你们去吧!”墨公子眼里有些不舍,可我并不打算跟他有什么牵扯。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妇人凄厉的喊声。
“狗蛋,你有没有事?快过来让娘亲看看。”
“二丫,你怎么跑这来了?刚才差点被马给踢死,你可担心死娘亲了,呜呜……”
“你个死胖墩,别到处乱跑了,快给娘回家去,快去!”
几个妇人抹着眼泪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将各自的孩子紧紧搂住,或许是听说了刚才这墨公子的马,差点把这几个孩子给踢死的事,所以都纷纷跑来寻自家的孩子了。
五岁模样的小胖墩抹着娘亲脸上的泪水说到:“娘亲别哭,我们没事,是这个姐姐救了我们,这个哥哥又请我们吃冰糖葫芦,他们都是好人。”
那三个妇人听胖墩这么一说,都感激涕零地赶紧握住了我手,激动不已地说道:“谢谢姑娘,真是太感谢了,多亏你救了我家孩子,您真是活菩萨转世啊!”
“大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姑娘一向喜欢行侠仗义。”我被夸得轻飘飘了起来,一手捎着后脑勺,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笑眯了。
一旁的墨公子却在这时候不得不离开了,许是因为刚才险些伤了那些孩子,如果待会这些妇人要是撒起泼来,他岂不是很难堪?
“若弦姑娘,我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说完又命人给那几个妇人每人一锭银子赔罪,“这些银子大家分了吧!刚才是我不好,因为赶时间,所以没有顾及到孩子的安全,失礼了。”
“多谢公子,您真是大好人啊!”那些妇人望着手里的银子,之前还阴沉的脸立刻多云转晴了,对着缓缓走去人群的墨公子感激涕零地点头致谢。
我望着渐渐远去的那抹紫色的身影叮嘱了几句,“公子慢走,谢谢你的冰糖葫芦,以后骑马可要小心啊!别再横冲直撞了。”
那抹紫色的身影朝我挥挥手告别后,便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冬日暖阳的一片白光中。
我把目光再次移回那些妇人脸上时,发现那小胖墩的娘亲好眼熟啊!我走到那妇人面前仔细一看,那妇人也忽然注意到我了。我们两都诧异地瞪圆了双眼。
“原来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笑道。
原来这小胖墩的娘亲,就是那天晚上在客栈楼下哭泣的老妇人。
“大娘,怎么是你啊!您是这小胖墩的娘亲?”我有些惊讶地瞅了瞅那孩子,瞅了瞅她。这老妇人看上去都差不多五十来岁了,她怎么会有那么小的儿子?这老来得子,难怪她会那么紧张。
大娘含着泪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姑娘,真是你啊!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个菩萨心肠,行侠仗义的女侠,今天若不是你救了我儿子,我这老婆子就无人送终了。”大娘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还一个劲地要拉我们去她家里坐坐。说是她家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
我昨夜心里正担心着这城里的女孩都怎么了,既然遇到了这妇人,那不如趁此机会将她女儿失踪的事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出个蛛丝马迹呢!
不过眼下我们得先到澡堂里看看,所以跟那大娘说好了晌午的时候再去她家做客。
人群都散了之后,我带着阿紫和蓝儿到了男澡堂的后墙边上,我们使了法术把自个变成了三只蝴蝶,飞入了男澡堂里,转了一圈出来,没有发现左肩有红痣的男子,倒是把我们自己给整了个满头黑线。
因为澡堂里的男子不是糟老头就是一身肥肉的屠夫,早上吃下去的糕点险些都给吐了出来。
没办法,晌午十分,我们买了些吃的和衣衫打算到大娘家做客,顺便问问这附近还有没有男子聚集最多的地方,这大海捞针试的方法也只能一点一点捞了。
我们穿过了清冷的街市,踏上了一条青石板路面的小巷子,四周的屋子残破不堪,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一看就知道是贫民区。
不一会,便来到了大娘家里,推开残破的柴门,屋里光线暗得几乎看不清楚东西,我半眯着眼睛,勉强看到一张方桌和几张矮凳子,还有些水缸,碗筷等生活用品,均是破烂不堪的,真是家徒四壁,看得我心里直犯酸。
“你们来了,快快请坐。”大娘热络地拉着我们坐在一旁的草席上。
“大娘这生活过得挺拮据啊!很辛苦吧!还要养儿育女,你丈夫呢?出去干活了吗?”蓝儿蹙眉问道。
正在给我们倒茶的大娘身形顿了顿,眼底又泛起了泪雾,她将倒好的茶递到了我们的面前,哽咽道:“我家那位已经在战乱中抛下我们走了,我这小儿子也是在那场战乱中失去了双亲,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他给捡回来的,我的亲生女儿几天前又失踪了,现在就剩下我和儿子两人相依为命了。”
我接过茶盏,望着一旁在矮凳上玩耍的小胖墩,正乐呵呵地瞅着怀里那十几串冰糖葫芦,天真无邪地笑着,没舍得吃,却给若弦和他娘亲递来了几串,“姐姐,娘亲,你们吃吧!这冰糖葫芦可甜,可甜了。”
大娘接过胖墩手里的冰糖葫芦,一边吃着,眼泪一边簌簌地往下掉。小胖墩看了心疼地踮起脚尖要给他娘亲抹眼泪,“娘,别哭了,爹爹和姐姐不在了,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大娘一听,这孩子的话又触动了她心底的伤痛,所有的伤心事都一股脑地全涌上了心头,她蹲下来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一束阳光从那巴掌大的小木窗外照射进来,斜斜地从他们身边掠过,暖黄色的光萦绕在他们母子相拥而泣的面庞上,大娘那皱皱地脸旁上爬满了晶莹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着白亮的光。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天子脚下也不太平啊!可是话说回来,如果能帮助大娘找到她的亲生女儿,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只是这少女失踪之事大家都不敢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