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前来拜祭普济大师的人极多, 大师涅槃之后,只留下十七颗晶莹剔透的舍利。被安奉于方丈室内供人瞻仰。
普济大师在世间百年岁月,平生渡人无数,功德无量,心怀感恩之人自是极多。就是日已当空,各地前来拜祭的信徒依然络绎不绝。
因山下大军云集,更多普通信徒上山不易,只能在山脚下望寺叩拜,尽到自己心意就自动离开。
缘空盘坐方丈室,侧对供奉大师舍利的案台。房门边一暗,两条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西原喇嘛多吉和强巴。
两人目不斜视,进到房中,伏身在地对着案台连拜三次,方才起身。多吉侧身合什说道:
“吾师嘉措活佛身份特殊,不便前来,特命我们两人前来拜谒。普济大师晋升佛国,是我佛门之幸。缘空大师还请宽怀。”
缘空低头答礼:“多谢二位大师,请恕贫僧失礼,无暇远迎。请先去斋房用膳。”
多吉却道:“大师不用客气,我等此来还有一事。请问,缘法大师可在?”
缘空一愣,不知二人找韩冬所为何事,说道:“师傅涅槃之时曾道,世间已无缘法,现在冬哥儿在师傅禅房,不知二位找他何事?”
多吉神情略显涩然,曲手指着自己胸前说道:“当日败于缘法大师之手时,曾当面向大师请教,大师约好日后告知。”
缘空更是不解,多吉见状,右手自然平展,掌心向上微抬,正是韩冬当日击败多吉后所做的动作。缘空仔细观察,却不知其意,多吉这才说道:
“这套手势在西原有特别的含义,在我西原佛教之中,传经上师用以表示今日功课已毕,到此为止,日后再说之意。”
缘空这才明白,想到韩冬在魏国黑刀营时也曾与西部各国有过接触,知道西原佛教的这一手势也不足为奇。也不再细说,唤过一名小沙弥,让其带二人去寻韩冬不提。
……
二人进入后院禅房之后,院门关上。房中先是传出一阵空气激烈炸响的声音,持续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其后院中再无声响传出,在附近守候的小沙弥害怕出事,又不敢直接闯入,赶紧飞奔报于缘空。缘空笑眉一挑,正要起身前去查看一番。猛然想到,韩冬当日比武之时也不曾伤人,今日更当不会。
三人应是互相印证,韩冬只会随手示范一二,决不会狠下死手,打伤人命。而多吉与强巴两人武功虽然出众,但在韩冬面前,只当是孩童一般。
缘空这样想来,心知不会有事,顿时安下心来。吩咐沙弥在附近守候就是,等有人离寺再来禀报。
等到申时已过,天色渐暗,小沙弥才过来告知缘空,两位喇嘛已经离开。只是那名叫强巴的喇嘛好似腿脚略有不便,是伸手扶在多吉肩上而去。且多吉脸色并不好看,面带忿忿之意。
缘空摇头哂笑,吩咐沙弥不要将此事外传。却听门外又有人来,抬眼处,刘震东、韩薇、秋霜、全凝霜、韩大黑一起走来,唯一不见韩冬。
刘震东是性急之人,不等缘空问询,已开口说道:
“缘空大师,明日就是越国新王登基大典,须赶往通驿馆住下,参加明日观礼。这几日多有叨扰,待回转之日,再来向大师辞行。普济大师之事,我已安排人火速回报父王。哎!不知父王会怎么伤心。”
缘空合什说道:“震东不需客套,回去之后代问秀师兄安好。让他不必挂念,等稍一有暇,贫僧奉师尊舍利往汉国一行。师傅身在佛国,见到也会欣喜。”
又看了看众人,知应是准备离开特来辞行,问道:“各位可是要一起离开吗?冬哥儿不与各位不一起走吗?”
韩大黑接声说道:“山下大军把守森严,将主白天出去不太方便,已吩咐不用管他,晚上他独自出寺。到了明天自会相见。”
听到韩大黑所说,秋霜母女不虞有他,刘震东与韩薇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韩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大黑,那你怎不和他一起出发?”
韩大黑神情不变,躬身回答道:“将主吩咐我随长公主出去后,跟在全姑娘身边就好。大黑本是愚笨之人,一切遵从将主安排。”
见韩薇还要再问,秋霜向缘空微一躬身说道:“打扰大师了,等找到外子,再来拜会大师。小薇,我们走了。”
众人别过缘空,向山门而去。却见山门处,大红与大黑正无精打采的待在一起。大红不时用头蹭蹭大黑伏在地上的身体,好似正安慰它一般。
韩薇一阵雀跃,快步奔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大红,大红无甚表示。她正要摸摸大黑头皮,却见大黑已警觉的盯着自己,只得悻悻然收回手臂。
……
一身黑衣劲装的梁雨蓿,伏身在草丛之中,听着黑夜之中四处传来隐约的声音,还有到处星星点点的火把。知道自己已经被围住。
中秋刚过去两日,月华依然如水。梁雨蓿手中苜蓿枪在草丛中没有反射一丝亮光,左臂衣袖破处,有血迹渗出。这是先前在突破包围时所留下的印记。
五个人的小队,虽然被杀了三人,另外两人却能将消息传出,并伤到自己,越国密探中的精英确实不凡。
一直沉静的心中,突然想到,此时的心情,与那夜横渡汉水时极为一致。只是这个夜晚虽不寒冷,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此地距离越国王陵不远,昨天夜晚自己前来此处查看之时就觉有人跟踪。绕了整整一天也没有摆脱,这些人追踪技艺如此了得,应是在越国军中都异常有名的密探夜鹰。
他们在白天未曾召集人马抓捕自己,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找到高副将等人的下落。被自己带着白白浪费了一天,到现在应是老羞成怒了。召集大军连夜也要抓获自己。
现在身处大队人马包围之中,加上那两名夜鹰,要想脱身,却是万分困难。
可惜,都有十个月没见到越心馨和方静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人过得如何。越将军也没能救出,这些日子幸亏有她,自己才能熬过来。
横渡汉水那夜她已经猜出自己几人的身份,并且知晓自己应是梁战之女,也没有揭破。还细心照顾自己,实在是让人感激。不过她能跻身十大名将,应不会就这么简单任人鱼肉,或许早就藏有后手。
只是这些很快就要与自己无关,在这一年中,已有两次逃过大难,这第三次难道还会发生奇迹不成。
从周围呼和之声越来越清晰,也知道包围越来越小了。或许在这种情形下,最好的结局就是埋骨与此。
一声让人心惊的箭啸声响起,梁雨蓿下意识的向左一跃。
“嗖!”
一支翎羽长箭在自己方才藏身之处,整支穿入地下。地面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圆形洞口。
自己已被发现,只凭这支长箭所携的力量,这人已是劲敌。
梁雨蓿念头未落,长枪霍然一震,银亮枪尖正挑在一柄军刀上。经常与越月较技让她强大了不少。随心勃发的劲道,只是与军刀一触,已传递了出去。
持刀之人身体一顿,长枪顺势在这人身上掠过。没来得及发出声响,那人已栽倒在地。
梁雨蓿身形一缩,跃步向前,行进间,雪亮枪头在月色中爆裂出一团夺目的烟火。叮当之声连响,数支劲箭磕飞,却也为围捕之人指明了方位。
四周呼哨声徒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已向这个方向围了过来。梁雨蓿心静如水,身形下意识转向北方。或许能离梁国更近一点,会方便自己魂归家乡。
眼前人影闪动,为了抓捕自己,不知派了多少军兵。从被围之时,梁雨蓿就已将生死抛在脑后。脚下一踏,欣长的身形向前疾射。
手中长枪不停,已无法完全磕飞密集箭矢。未曾着甲的身体已有数处被箭雨擦过,伤口火辣辣的一阵焦疼,好在并未射中要害。
庆幸之中,梁雨蓿迎上了突前的军士。射来的箭矢猛然减少,梁雨蓿身形随长枪疾刺,最前一人手中军刀无力掉落。
长枪贯体而过,人影交错,梁雨蓿已滑过身前之人。自他背后接枪横空一扫,两名军士只来得及惨呼一声,被击弹飞而去。身体只因这稍微阻滞,已有三柄军刀纵横之间砍到。
长枪横身,火星迸射,顺势扫过,枪身撕裂空气,三人应声倒地。梁雨蓿身形如清风拂柳般倾伏,枪尾自腰间向后一点。
一声沉闷的炸响,对方军刀传递出的劲道让自己有熟悉的感觉,应是两名夜鹰中的一位。只是这次对方仓促之间,劲道未能凝实,让自己的劲道侵进体内,暂时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