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川军依靠奇计胜了一场,个个欢欣鼓舞。
上川晴子欢喜道:“此番依雁翎君之计,果大败那福田追兵,一雪前耻。”杨雁翎道:“侥幸而已。此事可一不可再,我料他下批追兵不久又到,需尽早离开此地,寻天险要塞以自保。”上川晴子深以为然,便教军队乘夜急行。
那残军行了一日夜,早奔有一百二十余里,便见前方有一处小城郭。那城临河,是天然要塞。众军士渡河而过,早有探子报知道:“此城名大川城,城主黑田长兴是黑田长政之子。”上川晴子闻言沉思,心道:“那黑田长政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必料到我下畿兵败来投,但不知他儿子是什么态度。”教军队离那城池五里下寨,独自踱马到城门口,叫道:“我是熊本上川家女上川晴子,请大川城主黑田长兴阁下说话!”
那守城的卫兵赶忙通报,不多时,城头上出现一人,那人身着鬼面具足,精美之中颇显诡异,叫道:“是谁叫我?”上川晴子闻言高叫道:“在下上川晴子,因下畿被福田山泽攻占,故往投黑田阁下,不知黑田阁下可能容人?”黑田长兴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转至城内。
正要开门,那身旁有个谋士是福田山泽外甥,唤作石田不正,急拽黑田长兴道:“大人不可。”黑田长兴道:“他败军来投,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多征了兵马将士,有何不可?”石田不正道:“大人可曾想过,那上川是我国中大名,与令尊大人齐名,那肯甘愿臣服于大人?若放他进城,必不肯以下属自居,甚至凌驾大人之上。且大人平白无故要多养那败军,城中粮草必也是加大了支出。”黑田长兴闻言点头,道:“石田大人此话有理。那我便说不收,教他去罢。”说罢要上城楼。
那石田不正又拽道:“大人且慢。”黑田长兴道:“又怎么?”石田道:“属下忽然想到,那福田家打败了上川,必是实力不俗。大人正需要这般靠山,不若此般此般……”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黑田长兴笑道:“石田大人妙计!”上楼高叫道:“我即刻开门,请大人将军队召集,开入城中。”上川晴子闻言大喜,忙纵马回本营,道:“黑田长兴接受我等依投,快些教军队开拔入城!”上川义经有些愠怒道:“我们堂堂上川大名,与他父亲齐名,怎可投他黑田小儿麾下!”上川晴子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等是败军,急需修养补给,那能计较这些!”上川义经虽怏怏不乐,也知堂姐话语是实,便教家将起寨。
众军行有一阵,望见那大川城已经不远,杨雁翎见上川晴子纵马在侧,便道:“那黑田长兴容许你投奔?”上川晴子道:“是。”杨雁翎又道:“那黑田长兴是什么样的人?”上川晴子道:“我对他并不了解,但他父亲黑田长政是国中出了名的会见风使舵,谁的势力大便投奔谁。”杨雁翎闻言若有所思,片刻道:“你信得过他?”上川晴子闻言望来,道:“雁翎君的意思是?”杨雁翎道:“我只是觉得你此番太过顺利,有些不大对劲。”上川晴子一惊,道:“那依雁翎君之言……”
却说那黑田长兴已在城中布置好机关,正等君入瓮。便远远见上川晴子与长野宫和带了有二三百骑风尘仆仆而来,不由大喜道:“只就这些人马,倒省了我许多功夫。此般将这女子生擒活捉,当作礼物送与福田大人,必能交好,保我大川不受兵祸!”便教手下将士将城门放下。
上川晴子到得城门口,拱手答谢道:“多谢黑田大人容留,此大恩没齿难忘!”说罢当先引军入内。便那人马方入城中,黑田长兴一声令下,那士卒便将大门拉起,接着那埋伏在城头的将士兵卒与弓弩手都现身。
上川晴子见果是埋伏,厉声高叫道:“黑田大人不是容留我投诚?怎设此陷阱陷害我!”黑田长兴冷笑一声道:“谁不知你堂堂上川大小姐心性高,手段利?你若入我城中,时间一久,我这个城主还能保得住吗?”上川晴子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来投奔,黑田大人如何这般怀疑!”黑田长兴道:“我今不管你如何辩解,只要你教手下都放下兵器,我便饶他们一命,充入我黑田家军。”又猥琐嘿嘿地笑道:“你便作我俘虏,随我玩弄如何?说不定我一个欢喜,便娶你做我小妾,教你享尽欢愉!”话语中流气十足。
上川晴子大怒,叫道:“你个背信弃义的渣滓,我怎肯向你这无赖小儿投降!”说罢“锵”地一声拔出金刀。那黑田长兴面上一黑,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一声令下,登时箭如飞蝗,向上川军射来。那上川军被他一阵箭雨,一下射死了许多士卒,城头下惨叫不绝。上川晴子挥刀剑勉强护住自身。
那黑田长兴正大笑,忽而闻城头上一声声惨叫传来,放眼望去,原来那埋伏在侧的上川军不知何时已经攀上城头,从背后用短刀偷袭,竟立时杀死了一大片弓弩手。其他人反应过来,慌都拔刀来战,那城头上登时喊杀震天。
却说上川晴子见计策成功,不觉大笑道:“黑田长兴,此般是你投降还是我投降?”黑田长兴大怒,更不打话,领了兵卒冲下城头来杀。那黑田军未受战损,精锐无匹,登时将那二三百士卒杀得人仰马翻。黑田长兴执一口长刀杀来,上川晴子慌将金刀迎上。二人一场好杀!
只见这一个长刃明晃晃,那一个金刀亮灼灼,激烈撞在一处。那黑田长兴虽是个见利忘义、没有主张的人,但是兵家出身,一身武艺非同小可;上川晴子虽也是名将之后,但到底是个女儿家,那比得过他?不过二三十合,但见那黑田长兴“刷”地一刀砍在晴子后背甲胄上,虽未立时结果了她性命,但也斩裂铠甲,割出一道伤口来。上川晴子背后剧痛,支持不住落马,金刀也脱手而去。黑田长兴大笑一声,便纵马又来砍。
忽见那高天之上一道光芒闪下,重重撞在黑田长兴身上,登时将他撞得飞摔在地,闷哼一声吐出血来。
上川晴子得命,又见对手受伤倒地,不觉大喜,慌将掉落金刀棹在手中,过去将黑田长兴捉起,把金刀横在他脖颈下,向那兀自交战的军队厉声高叫道:“都停下!黑田长兴在我手中,你们若在轻举妄动,我便先取了他性命!”那黑田家军闻言慌都住手,见得自家主公果真落在敌人手里,不由都冷汗涔涔。上川晴子又叫道:“你们若是投降,我才饶他一命!否则!”手中一用劲,那刀口便向黑田长兴皮肉下没入有半分,热血登时冒出。那黑田长兴身上已经软弱无力,但觉脖子上痛处淌下热流,亡魂大冒,叫道:“你们这些个狗奴才,还不快投降!要看我死吗?”又向上川晴子道:“晴子大人息怒,是我被猪油蒙心,听信谗言,陷害了你,我罪该万死!”
那黑田家军闻主公言语,便都将兵器放下了。上川家军便上前收了刀兵,将那军士兵卒尽皆押住。上川晴子见得,面上才松,却背后又一阵剧痛,身上一软,登时摇摇晃晃地要栽倒。长野宫和见得慌闪身将她扶住,同时将黑田长兴擒住,叫道:“将城门打开,引我军入内!”
却说那上川军自此夺了大川城,休养生息不提。
过得数日,上川晴子受伤初愈,这一日出门来透气,见杨雁翎坐在院中凉亭中,便步出,坐在他旁边石凳上,道:“蒙雁翎君三番五次相救,没齿难忘。”杨雁翎望她一眼,但见她面上有些苍白,是之前受伤失血过多。心上忽地想起勾玉,面上黯然,道:“没什么,不必在意。”
上川晴子见他这般,忽而笑道:“雁翎君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好生叫人好奇。恕我冒昧问一句,雁翎君既是大宋子民,怎么会到我扶桑国来?”杨雁翎闻言,想起先前种种,心上愈发难过,面上却古井无波,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说罢起身而去。
上川晴子望他背影,不觉一笑,暗道:“这人确也令人着迷。”见得长野宫和来到身旁,嘴上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叫你打探的东西,有些许消息了么?”长野宫和道:“我在千顶山清河寺中向那些个和尚打探过,慈海那老和尚口风甚紧,死活不肯透露分毫。倒是有个小和尚道他只听说那人是从蓬莱飞仙阁来的;我亦去了晴子小姐初见他的那村子,但那村中除了变成活死人的村民,其他还是一无所获。”上川晴子闻言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打探不到,也别白费力气了。你下去吧。”长野宫和闻言躬身而退。
却说黑田长兴与一家眷族都被押入城中大牢,那家中的妇女孺子都痛哭流涕,黑田长兴更是懊恼不已。却见监牢打开,石田不正安然无恙,急叫道:“黑田大人,我有事寻你。”黑田长兴大怒,但扑过来,隔着栅栏揪住石田不正的衣领叫道:“你这个混账东西!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坑害我一家老小受此灾祸。你却转投他人,明哲保身,我要杀了你!”石田不正虽是一肚子坏水,毕竟是个孱弱书生,被他急拽,登时摇得七荤八素,上气不接下气。
石田不正慌捉着他手腕,上气不接下气道 :“大人……大人住手……听我说,我此番是来救你的……”黑田长兴更怒,叫道:“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王八蛋,我落得这般田地都是你害的,还说什么救我的鬼话!”用力一推,将他摔在墙上。石田不正体内受震,趴着半天喘不上气来。
许久才爬起了,捂着胸泣道:“大人,我也是没法子。谁知道上川家被福田家打败了,还能如此厉害。我是为了做您的内应,才迫不得已假装投靠敌人的呀!”
黑田长兴自不会相信他。只是他见石田此人狡诈奸猾,居然没有被上川抓捕投入监牢,反而官复本职,仍旧风光无限,也不知为了讨好新主人阿谀奉承了多少好话,又不知说了多少坑害抹黑自己的话,还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委屈,说出这等厚颜无耻的话,倒也是甘拜下风,一阵无语。却道:“你如何救我?”
石田不正道:“我修书一封,今夜里就派我心腹手下带到福冈城黑田长政,您父亲那里,他必会亲自领兵救援;再修一封给福田大人,告知他上川家占了大川城,如今未成气候,应当尽早除去。他必也会派重兵前来。届时待他兵荒马乱,我便趁机放大人你出来,你便可重新统兵,报仇雪恨!”黑田长兴闻言一喜,道:“那太好不过。”又正色道:“你需用心办事,待我脱灾之时,给你升官加爵!”石田大喜。
杨雁翎在院中踱步,他此番下山,心愿全是寻找到勾玉,却不知为何受到冥冥中召唤,逗留此地。抬眼望去,那株扶桑神木横亘天穹,却除他之外,无人看得见。
却说那日黑田长政正在校场操演兵士,忽地随从来报,道:“大人,大川城有书信来。”黑田长政取过了看,登时大怒,吹胡瞪眼,道:“那上川家与我共事一主,如何敢夺我城池!教传我军令,明日开坛比武,胜者得金珠百枚,并晋升我黑田家家将,随黑田高政将军统兵伐上川家!”
次日,那福冈中如过节般络绎不绝,来自各方的奇人异士便都齐聚城中擂台,一显本事。却见那一个执太刀的大汉率先跳上台,叫道:“此元帅之位非我莫属,不服的上来单挑!”那台下各人甚是不满,都跃跃欲试,却见一个着鬼面甲胄的将军走上来,不容分说,举刀便砍。那大汉将刀来迎。
但见那擂台之上,刀刀相撞,凶险异常。不多时,但见那将军横刀唰地一下,将大汉右手齐腕切断,与太刀“哐啷”一声落地。那大汉登时抓着鲜血喷涌的右臂惨叫不止。那将军更不留情,举手一刀刺入大汉腹部,将他结果了性命。
黑田长政见得连连点头,意甚嘉许。招手示意随从引他下场。
又见场下一个络腮胡的大和尚举狼牙棒爬上台,瓮声瓮气地叫道:“谁来战我?”这边走上一个矮子,但见那矮子四肢细长,发丝浓密,却头顶处秃了一个圆盘,甚是丑陋。矮子尖声道:“我来!”持一把尖刀来战。那许多人见了不由得都哂笑。
那和尚挥棒就打,扫得那擂台上狂风四散,尘土飞扬。众人齐声叫好。二人战了许久,那矮子仗着体型娇小敏捷,左闪右闪地将那棒头全躲过了。但见那和尚棒重,渐渐地累乏,招数变慢,那矮子忽地足上发力扑入他怀中,将匕首格开狼牙棒柄,手上用力一摁,竟将那大汉打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那矮子又将尖刀握住。眼看要将和尚剜心,那黑田大叫一声,道:“二位住手,请都入府中。”叫人请下。
一条赤条条的汉子上台来,这边上来一个黑衣的忍者。那黑衣人拱拱手,算是见礼。那汉子见得也躬躬身回过。
便忍者拔刀迅捷地劈来。但见他刀看似轻飘飘,却忽地向四面八方闪出百十道刀影,一齐向那条汉子扎去。那众人见他一瞬间劈出上百刀,不由都喝彩。那汉子见得竟不闪避,但见他赤手空拳挥动,在虚空留下一连串残影,竟将那刀影一一地接住,反而手上一握,将那武士刀牢牢攫在手中,挥手一掌打去。那忍者一惊,慌结印使个遁地术,“嗖”地一下连人带刀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条汉子一拳扑空,慌回顾四周以防偷袭。果然,但闻“忽”地一下,那忍者从他身后半空现身跃下,将刀便望他后心搠来。那大汉眼中余光望见,慌的回身空手博那刀锋,斗在一处。二人酣战,各自难以战胜对手。
但那忍者又被挡开一刀,忽而退后两步结个印,倏忽地自他后背现出四个分身一齐杀来。那条汉子被五人围攻,不由有些惊慌失措,忽地觉背后剧烈一痛,原来是被那刀子割开了后背皮肉,汩汩地涌出血来。那汉子惊怒,忽而发狂,眼中现出猩红之色来。便迅捷地回过身子,手上捞去。那忍者以身法见长,竟也被他抓住手腕,“卡啦”一声掰断,登时惨叫出声。那汉子竟不停手,将那忍者扑在身下,疯狂地撕扯。但闻那条汉子身下一阵凄厉惨叫,那漫天分身立时消散不见。
黑田长政见二人武艺超群,都有招募之意。这一下转变好快,他猝不及防,阻挡不及,待得大叫住手冲上台来时,那忍者已被撕得血肉模糊,碎肉内脏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