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于老师你好啊，这是去干什么呢？”

两位男老师端着搪瓷杯，有说有笑地从教室后门走出来，却正好与步履匆匆的于蕙擦肩。

“哦，是你们~”于蕙脚步不停，偏过脑袋微微一笑，勾起的唇角灿烂如花。“工作上有点急事，得去找领导报告一下。”

靠左的男老师应了两声，道：“是这样啊，您去忙吧，哈哈，打扰了啊……”

说罢，两人又一起走向办公室，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于蕙直走向戴忑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不在。自己完全可以去找校领导先汇报，但是……

出于某种直觉，她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止是个简单的诈运绑架，景柚那女孩儿的不明背景也相当奇怪。

“咚、咚、咚。”

“请进。”

于蕙轻轻扭开铜制的兽头把手，闪身进了办公室里。估计这所谓的“校董办公室”也是戴忑的独创部门吧，一般人都想不到这种奇葩操作。

圳南隼卫秘密武装力量这个组织并没有明面上的办公地点，而是隶属于圳南国家安全局的一支别动队，却象代表着隼卫（政审局）在岭南的全部力量。

作为这支庞大网络的指挥使，戴忑却常年喜欢呆在学校里，用自己的三台镀金座机遥控大局。

按他的话来说，这就是墙上的那十二个大字：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也不知道这太平盛世的叫谁“决胜”什么东西。

“哦，是你啊……”

“渔农先生……”

两人见面后异口同声，于蕙却先止住声音，等对方先说话。

戴忑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文件，那是两张a4纸，道：“你来的正好，刚才不是汇报说那王羯有些异动吗？这里有个活计，得先跟你说一下，是下面报备上来的，刚刚电报拍给我。”

于蕙随意找了张沙发坐下来，涉及正事，她虽然对景柚的事情挺着急的，但也不是个分不清事情缓急轻重的人。

“最近有不少海外侨胞，因为南方局势不大稳定而回国发展谋前途的，想必这你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两个月前暹罗、交趾等南洋的大明属国纷纷暴动，国人工厂、商铺、聚居区被土著工人砸毁、抢掠，不计其数的百姓遭殃……

“这事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吧，当时报道我可记得大明百姓们可都是义愤填膺呢，您不是也说过，岭南十五军卫已经开始运作、征召军士准备介入暴动了嘛。”

戴忑摇摇头，嘿然一笑，神色间满是不屑之意。

“指望那群丘八平叛？哈哈。今天不提这事，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也只是和这略有联系而已。

根据从南洋线人那里传来的情报，似乎一队和暴民有联系的南洋土人偷渡客混进了圳南，走的途径正好是我们控制下的蛇头。”

于蕙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戴忑不急不缓地拿起身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接着开口，道：“他们的目的暂时不明确，不过就在这段时间，已经有几名侨胞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应当由我们隼卫接手来办。”

于蕙敏锐地察觉到了最后一句的言下之意，弯起双眼，笑吟吟地道：“莫非鸠部的人也想掺和一脚？”

戴忑放下咖啡杯，道：“当然了，那群鹌鹑有什么事是不想插一脚的？我们得首先把这些侨胞的名单弄到手，保护起来……我天朝子民安危当然不得为蛮夷所威逼胁迫，必须先予以足够关于人身财产安全方面的重视。”

于蕙仍然是一言不发，就这么端坐，挂着笑意认真听讲。

戴忑调整了一下语气，肃声道：“第一批安保侨人的名单我已经发给了下面的人——就在前天，星期六，批注特地用了立即执行，最高级别的文字。这件事办的很匆忙，我忘了通知你，刚才你来了以后我才把这件事想起来，现在正好一起说明了。喏，这是复印件，你可以先看看。”

于蕙伸手接过复印件，随意看了两眼。

“第一批的保护目标沟通完毕了大半，都已经接受了条例，现在被带到聚集地被保护起来了。只是，有个别顽固分子拒不接受工作人员的劝说，还使用了暴力手段反抗工作人员，迫不得已之下……”

戴忑说着，蹙起眉头，显得很不悦。

“名单是后面那张，再看看吧。照你之前来报告的情况，王羯未必适合派出去执行这种任务，你觉得，如果是你去执行的话……如何？”

于蕙抽开第一张纸，拿起第二张表格，仔细看了看。

上面大多是些不认识的人名，后面标注有产业、在南洋时的地位、资产估算等等。

这张表格内容所反应的事物已经很明显了，她倒也淡定，只是一路下看着，出于受训时的课程，默默记住了这些名字。

“赖文苏……17岁……吕宋烟草托拉斯成员之一赖氏家族的长子……现无业……初步评估……四百六十七万三千两百二十九龙币……”

“达麻盖泉……汉名马盖权，31岁，柔佛航运高管……囬民？评估……三十万龙币……”

“王文慧……34岁（女），寮国，47岁，鑫利粮行总裁，评估……两百三十七万五千五百龙币……”

于蕙慢慢翻着这长达一页纸、上百个人名，眼睛扫下去实在是有些震撼。

隼卫这是打算把全部北逃的侨人一网打尽吗……这，消化的了么？

似乎是看出来于蕙的惊讶，戴忑踌躇满志，带着些炫耀的意味，道：“这些侨人自然不能只放在圳南一处安置，也可以邀请他们去北方看看嘛。应天府、南北直隶，青州、湘赣，我大明河山万万里，名胜古迹、绮丽风光、壮美山河，哪里去不得？”

于蕙还能说什么，眼角抽了抽，只能加快了速度，大略地翻看这长长的名单。

忽然，一个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御景柚姬……汉名景柚……旅暹罗汉倭混血……背景不明……估价……无价！？”

她的双眼睁大，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戴忑。

“这个御景柚姬，不，景柚，是什么情况？”

戴忑一愣，“景柚？没印象啊……哦，你是说那个汉倭杂胡女吗？她是颖川学宫点名要的人，具体原因没说……对了，你问她做什么？”

颖川学宫？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今天才被王羯带着来我们医务室检查身体，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外伤也不轻呢。我现在本来就是要汇报这事的，内伤我没办法处理，原本要送去医院，却被一伙人用假救护车给骗走了……这事，你知道么？”

她明亮的双眸直盯着戴忑，目光犹如实质，戳的人发慌。

“其他的我不管，我虽然出身顺天学宫，也是隼卫的顾问，但既然我现在是个老师，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最好谁也别给我打不该有的心思！”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于蕙之前那妩媚温婉的作态一并消失殆尽，像是锋芒毕露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