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公司大楼，天边层云低沉，黛西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助理，顶顶两大叠文件搬得手臂发酸。
拉开副驾驶大门，刚把文件放下来，便看见回转过身的珀西，手里拿着一个小钢瓶，瞥了她一眼：“声音小点。”
戴西玖眼神晃了晃，车里光线昏暗，叶修闻膝盖上搭着毛毯，靠过椅背，衬衣散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的精致的锁骨，胸口只有弱不可见的起伏，眼睑低低垂下来，侧脸苍白而醒目。
这边看得有些出神，叶修闻却轻轻掀了掀眼睫，语声很低：“上车。”
车辆启动，黛西玖在后座安安分分的坐了会，终于忍不住撑坐靠近，凉风拂面，车窗只打开极小的一条缝，连绵的路灯已经打开，他的睫毛在变幻的光影间根根分明，仿若羽扇，少女纤细的手指在他闭着的眼睛前挥了挥，颇为怀疑的自言自语：“难道真的病了？”
手腕被扣，叶修闻眼睛穆然睁开，霎那间四目相对，他的眸底静若寒潭，轻轻吐出一句话：“你觉得呢？”
戴西玖眉头皱了皱，亏她还真的有些担心：“愚弄我很有成就感？”
叶修闻手指撑过椅座微微坐直了些，语声散漫：“难度太低，并没有。“
戴西玖呵呵一笑，挑眉对视：“骗得多，所以得心应手了，是吗？“
叶修闻沉默片刻，忽然侧身凑近，手指冰凉轻轻牵过她的下颚，气息带过许久不见的阴诡深威，若有若无的笑了笑，语声缓慢：“你现在生气，遗憾的是他，还是顾琛之？”
戴西玖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头，冷静对视，目光变幻，忽然凑前对着他的唇瓣轻轻碰了碰，耳侧出声总是轻低，带着些微伤感，仿佛情人间喃喃细语：“不，叶修闻，我遗憾的是你。”
她说完这句，缓寸退开，一本正经的坐好，笑容灿烂。
“被迫跟自己厌恶恶心的人待在一起，为什么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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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夜，从来美好得仿如梦境。
车辆琳琅高楼大厦，林立街灯仿若黑夜里点窜美好的银河流星。
一路无话。
别墅区一贯安静，穿过树木嶙峋的道路，保时捷停了下来。
戴西玖自顾自拉开车门走下车，走过两步看到身后没有动静，不免转头。
夜色微凉，静谧如水，只有路灯散出暖黄的光晕。
叶修闻靠着珀西的搀扶缓缓从车上下来，眼睫垂敛，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小腹，唇色淡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戴西玖的心，仿佛突然被冷风撩过，划过丝丝缕缕的尴尬神伤。
他的身影走近，侧脸苍白，忽然微微踉跄，膝盖折了折，几乎是下意识反映，戴西玖伸手扶过他的肩膀。
叶修闻目色迷离仿佛蒙着一层浅淡的雾气，在她的指尖上落了落，抬头看她。
夜色间，语声极轻极静：“这一次，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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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戴西玖第二次来他的别墅，手里搬着资料站在大厅有些辍辍。
只过来一会儿，珀西便从二楼下来，瞥了一眼站在门口还有些发愣的戴西玖，到她手里去搬文件，表情还有些不好：“他在休息，让你先吃点东西，我已经安排厨房了。”
戴西玖身形侧了侧，将文件抱紧一些：“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看。”
珀西将文件抢过去，表情毫无可商：“不行，叶主吩咐了，你搞不定，学会了才能走。”
戴西玖：“……”
再见他的时候，暮色已经半晚。
还是上次的房间，壁灯低暗和暖，他戴着眼镜，靠坐在床上，精神似乎稍微好了一些，已经换上了宽松的棉质衬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皓白的手腕，一只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握着钢笔，正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听到她进来，微微抬头，好看的眉头蹙了蹙：”这么快，吃饱了没有？”
戴西玖低着的头下意识摇了摇，看到他的神情，又抿抿嘴，点了点。
她这样局促的样子实在少见，叶修闻看了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语声柔和：“玖玖，过来。”
戴西玖抬头，蓝色眼睛晶亮晶亮。
“给你安排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明明忙不过来，为什么不说？”
叶修闻唇角笑意牵了牵，重新起笔勾画，语气再平淡不过：“你的部门工作效率和质量都太低，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戴西玖边朝他走边小声嘟囔：“还不是把自己忙得病怏怏，要我收尾……”
叶修闻抿唇轻声咳了咳，神情似是有些无奈，抬头看她：“玖玖，提案解说，由你来出面，董事会才会承认你的能力和参与度。”
戴西玖：“……”
她随手扯过床侧的靠椅坐下来，手指撑腮搁在床沿看他一笔一划将文件重点勾出来，指尖在脸上掸了掸：“每天想这么多事情，能有什么事情是你没考虑到的？”
那边叶修闻手里的钢笔终于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暖黄昏暗的灯光下，眸色浅了浅：“有。”
“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想到的事。”
戴西玖有些诧异的抬头，坐起身来，却见叶修闻神色已经恢复以往，将文件放到她面前：“这是针对董事会可能提的问题需要记背的点，背好后大概就可以画结果思维导向图……”
……
指针摇摆，夜色向晚。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叶修闻梳理，大概再给她三个晚上也搞不清这么多数据，公司名称条条框框，戴西玖这边背得头昏目胀，叶修闻点滴已经打完，泡了一杯热牛奶给她，之后披着毯子坐在沙发躺椅上，拿着一个纸盒比比划划，戴西玖时不时瞥眼看，越看越觉得心里愤愤不平：“休闲娱乐能不能低调一点？”
叶修闻手里动作分毫不乱，语调也是令人发指的理所当然：“戴总每天在办公室睡觉插花磨咖啡，好像也不怎么低调？”
戴西玖：“……”
叶修闻笑了笑，偏头问她：“背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
他便朝里坐了坐，语声安宁：“玖玖，过来。”
戴西玖撇撇嘴，起身朝他走过去，将要走近手腕忽然被他一扣，整个人扑哧一下跌到他怀里，与此同时“咔嚓”一声壁灯全暗，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复古浪漫的英文小调，沙哑的女声乐声缠绵低转，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纸盒透出一束越见放大的光晕，尘埃彷如星流般跳跃，对面整面墙壁印出浮动变幻的画面。
他的侧脸在光束背后隐约可见模糊而俊美的轮廓，轻轻松开她的肩膀，手指后撑，仰头看过屏幕，语声柔和。
“我们，来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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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考虑过的事？”
“有。”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没能为你想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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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梦中醒来，已是清晨。
戴西玖动了动肩膀，他的手臂还被她枕在脑后，头颈一转，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阳光细碎，透窗而入。
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八个字，岁月无声，容颜静好。
她手指撑着沙发，翻转过身，歪着头看他。
他的体温还是低热，面容也有些憔悴。
戴西玖眼睛扫过旁边的纸盒，目光一顿，仿佛是喃喃自语。
“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说完这句话，她顾自笑了笑，语声却好像叹息。
“对我这么好，怎么不爱你？”
看了看壁钟，少女光脚下地，提着鞋子走出去，推门的动作很轻很轻。
在她背后，叶修闻的眼睛缓缓掀开。
阳光印过他的眼瞳，平静，深转，仿佛毫无杂质的玉石，温润如玉，却又淡漠非常。
岁月已将铺陈预设的剧情徐徐打开。
不知道在未来的有一天，这个人是否还会有这样温暖伤感的神情，说着这样细碎温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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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雨，空前淋漓凶猛。
戴西玖打转过方向盘。
那天董事会开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前所未有的精良的设计方案，利润空前的大，提案解说全程通过。
b市开始正式动工。
然而意外接轴而至。
开工当天先是原来谈好的拆迁居民集体闹事，不愿搬离。
第一天夜里，工棚几乎被人砸的稀巴烂，好几辆巨型卡车拦截在动工点，无人出面，无人管辖。
连夜通报当地警察，调查来调查去，推推攘攘。
初夏，暴雨雷霆如怒。
戴西玖接到电话，直接撑伞从公司大楼出来，abby紧跟其后：“戴总，形式复杂，目前还没有搞清楚原因，您一个人过去实在不太安全……”
“既然已经开始动工，每拖延一天人力物力都是不小的开销。”
戴西玖步伐不变：“如果不过去，永远都不知道原因。”
abby脚步顿了顿：“用不用联系简总，毕竟简氏地产项目很多，这方面也有经验……”
戴西玖按开车锁，开门坐上去，目光浅浅凝了凝：“不用了。”
“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