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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风华 第十八章:围城迫严,密谋纵敌

大火整夜不灭,及至凌晨,在霜冻及雾露影响下才渐渐熄灭,城内各处房屋皆被烧毁,处处是断壁残垣。

四处散落的木架冒着黑烟,不断随空上升,脚下地布满了碎木炭,踩着碎响,倒塌的门墙、乱七八糟的杂物堵住了路口,街边以及小巷子里都是静的可怕。

前几日随处可见的牲畜早就没影了,几乎城中各个地方都有死尸,中箭的、中炮的不计其数,被人马践做肉泥的只剩下鲜红的血迹。

还有的被倒塌的门墙等压死的,深埋于地下,更有甚者,被烈火生生烧死的、烤死的、烫死的,都成了一具具干尸,面目全非,四仰八叉的被丢在路边。

活着的人也一个个被熏的灰土脸,甲胄不全,四下散乱的眼神空洞的坐着,等待余后战场的审判。

进驻府衙的蛮军将领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昨夜的大火炮击,好几个将领当场身亡,还有的身受重伤,不得长久。

哈克勒及灭日勒昨夜也是苟且得生,躲在土制府衙密牢里才逃过一劫,凌晨之时,又率众扑火。

一夜担惊受怕以及冒烟突火,两人早已没了力气,只靠着颓郫的土墙稍作休息,哈克勒是越想越气,越思越是后悔。

只恨不够小心谨慎,误中敌计,一大早手下将领报上伤亡人数,竟一夜死伤三千余人,这个数字哈克勒根本无法接受。

却也无他法,此时也只好同灭日勒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灭日勒似是信心尽失,茫然沮丧。

只沉声道:“此次几无生路,明军只会围城,并不强攻,而我等战亡众多,马匹损失更是难计,城外陷阱广布,无法突围。”

“更兼明军人数众多,围城甚严,这倒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等孤军被困孤城,周围州县少兵士且被隔断,无力传信不说,也无法救援。”

“昨夜城内大火,生机断绝,人马缺粮乏水,无力长久,这陈金果然技高一筹,此番我等恐怕要重归长生天了!”

言毕哀叹连连,神情落蓦。哈克勒听罢,心中也知现下情势,已无回天之力,口中却是不肯承认。

咆哮道:“莫非我众勇士就坐以待毙,哼,孙富那些明狗呢,竟敢暗谋我等,与我寻来,本帅必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孙富等几个富商早就借口往城外为众将领寻找汉人姑娘,轻易出得城去,并此前冒做逃兵的奉化卫士兵充做仆人,一去不复返。

可是身边的人没人敢告诉哈克勒实情,只留他一个在那里如草原猴子发怒般狰笑怒骂,挥刀砍墙,放肆挥毫着本就为数不多的体力。

与此之时,城外明军大营中众将领是个个喜笑颜开,而作为此计的始作之人陈玉凌更是被众人交口称赞,像什么此战首功等语也是层出不穷。

诸将更提议战后为陈玉凌摆酒庆功,而此战在众位将军来看,如无意外,必胜无疑。

虽说此战首功在陈玉凌身上,但他们也略有功绩,战后也自会加官进爵,这也多亏托了陈玉凌之福。

而且其年纪轻轻就文武双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此时结交一番,日后也多了一条路,众将都是心知肚明,便纷纷前来套近乎,一时间大帐倒是热闹非凡。

陈玉凌倒没有很强的荣华富贵的心思,只是一者为国尽力,早日克定还乡,二者相当于为徐伯昌报仇,也对手下的金华卫有了交代,当然也是高兴不已。

只不过被众将的热情弄得极不自在,陈金自然将帐中情形尽收眼底,心中高兴的同时,也不忘谨慎以待。

等众人喧嚣一会儿之后,便道:“诸位切莫高兴过早,今番虽将贼将围困,但其仍有实力,不可不细防,众将切不可懈怠,必要加紧防务,待功成后,本帅再为各论功请赏。”

众人一听,却是有理,又见陈金颇为认真,当下也不好在帐中闲留,稍稍休息后,便又去布置防务了。

而城中的哈克勒只是不甘,随后几天又领军冲了几次,除了造成更多的伤亡之外,并无任何进展。

既然明的不行,便来暗的,又是夜袭,又是挖地道,虽然险些成功,但最终还是被识破,被挡回城中。

这么一来二去,两军一直对峙了二十余天,其间哈克勒仍是垂死挣扎,又言语挑衅陈金攻城,可陈金却极为沉的住气,根本不为所动。

反倒使得哈克勒烦燥不己,只是随着被围时间的延长,城中蛮军更是难熬,被困多日,毫无补给。

军粮本就不多,经过大军二十几天的消耗,早己所剩无几,而水源更是奇缺,开始还有马奶,可终有竭时,且冬日本就缺水,将士只好每日吸风饮露。

如此仍是不济,因缺粮少水蛮军多身体极为虚弱,营中病倒者甚众,不得已,灭日勒只能向哈克勒建议宰杀战马充饥止渴。

战马是草原勇士的第二生命,每个勇士都宝贵的紧,可毕竟是第二位,为解军中困境,哈克勒也只好忍痛下令宰杀战马。

但也只可解一时之困,待战马食尽,仍会陷入困境。

而城中哈克勒愁闷之时,城外西门守将蓉城卫统领张和却是非常郁闷,一者前几日哈克勒差点从西门打开缺口突围,陈金虽未重责,却也是一番严警。

二者此役自己根本没什么建树,前番青隘口战败不说,而且还背弃袍泽,临阵脱逃,陈金虽然并未深究,但恐其秋后算帐,心下极为不安。

三者一卫之长却是难当,卫下士兵皆是川中之人,算是亲卫心腹之军,可此战拆损颇多不说,况更无什么战功,两下冲突之下,人心起伏,极不利于日后发展。

可是他只是个武夫,思来想去,也什么好办法,只好将孙云召来相商,据这张和多日观察了解,得知这孙云并不是个实足的正人君子,心胸狭隘,视才傲物。

才入军便四处钻营,不过却是有些聪明才智,这些日子倒也颇得人心,与自己倒是有些道同相谋的意思。

此时彷徨无措之际,便将目光投向了他,孙云得知张和召他议事,收拾一番便来见孙和,纡尊见礼后又是好一番夸赞,然后便问有何要事。

张和也无所隐瞒,便将所思告知于孙云,而孙云此前在绍兴府时便妒忌陈玉凌诗会文才,而其入军后又广有良谋,设计困敌,颇得陈金赏识。

一联想到自已举人身份,不得重视,更为嫉恨不已,常言道天香国色皆不见,神头鬼脸却飞来,孙云确实才智不差,可惜只如黄蜂尾后刺,不走正途,好妒善忌,一心害人。

此时见张和问计,稍作思虑,细细往陈玉凌身上一牵扯,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条歹计随即而出。

讲与张和听后,张和却是忧愁尽去,直赞孙云大才,随后又是一番许诺以利,拉扰孙云,孙云也是有心,迫不及待的表忠心,至此,这两人算是混成一体了。

此时既已有计策,张和也不耽搁,稍时便招来心腹,讲明计策,令其依计而行。

夜里,有三四个弓箭手趁人不注意,潜至西门隐秘处,张弓搭箭,将几支绑有书信的箭矢射入城中。

只听“哚哚”几声,几支箭便直插入城头木柱上,箭尾颤个不住,因力极大,所以入柱极深,发出的响声也极大,自然引起了城头守军的注意。

几个蛮军以为是明军夜袭,近来看时,只见柱上插着几支箭,箭上绑有书信,当下不敢怠慢,小心取出后便送往帅帐中。

城下那几个士兵见事己成,又小心翼翼潜了回去。

城里帅帐中,哈克勒及灭日勒根本无心休息,城中各事已是山穷水尽,俱各心忧如何逃生,只是并无良策,两人相对而坐,口中无言。

稍时,那个蛮军士兵便闯入帅帐,报知刚才之事,言毕又将那几支箭矢交于哈克勒。

哈克勒接过后,赶忙拆开,与灭日勒同看,只见上面写着:“大帅被困于此,势穷力竭,若愿舍身家,今夜子时,可由西门而出,自有我安排妥当。”

最后也没个落款,颇让哈克勒疑虑,有了此前的教训,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于是便对灭日勒道:“你看此信是真是假?”

灭日勒看过密信后,也有思考,便道:“此密信定是明军西门守将所为,只是不知具体是何人,而且信上之约有八分是真。”

“我等已被围多日,只是勉强支撑,再有六七日也会不战自溃,此人没有必要借此信逛我等。”

“若单是诈财,也不可能,如若交接财宝时,我军全军杀出,仅凭西门守军也抵敌不住,想来此人也不会如此无知。因此此事大有可为。”

哈克勒听罢,仍是不敢决断,实在是前番盲目决断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只低声道:“若此信是真,将财宝全部予他也无大碍,只求突围便好,若诈我等,却如何是好。”

灭日勒也知哈克勒所虑,若是再被骗财,岂非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颜面尽失?

但稍又思虑后便道:“无论是真是假,皆要一搏,否则六七天之后,再也无任何机会,我族勇士战死也好过饥渴而死,况且此次把握极大,足可一试。”

哈克勒听罢也是想开,心中颇以为然,随即便令众将士吃饱喝足,收拾兵革行装,今夜子时待命。

及至子时,哈克勒便亲领全军开西门闯出,只见城外陷阱已除,心下便稍稍安定,又见城外守卫并不森严,心下大喜。

前番兵分四路突围,明军守卫极严,并未成功,想合兵一处突围,又担心防卫过严不能快速突围而被缠住围歼。

但此时却是良机,于是当下便准备下命闯营突围,可行不过几步,便不知自何处射来几支箭,插在哈克勒马前。

箭上也有密信,亲自取过一看,上面写着:“留下财宝可行,否则身首异处。”

哈克勒看完便知有人监视,当下也不迟疑,令人将十几只大箱放于西门角落处,又有人依次打开,只见金银珠宝不计其数,稍时又关上。

哈克勒见财宝放置好,便下令全军突围,只见一声令下,蛮军顿时人声鼎沸,齐齐向西门外杀来。

围城之军没有多少,大部都被张和悄悄调回军营,因此,蛮军基本毫无阻碍的便冲杀而去,只不过蛮军并没有多少战马,动作并不快。

只待蛮军大部已突围而出时,明军营中才有数十人喊道蛮军突围,因而顺势与少部分蛮军厮杀起来。

其他三门守军离的不远,听闻喊杀声,便觉有异,便提兵来救,赶到时,却见张和胸上中了两箭,身上也有几处刀伤,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余士兵合力杀散蛮军,又往西门外追去,众人赶紧上前救下张和,也率兵追杀,混战一场后,追击不上,便收兵还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