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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风华 第四章:受学夜游,挺身止恶

陈威归家之后便将成功拜师王巩一事说予余氏,余氏高兴之余,见儿子日渐长大,便想道应当安排几个贴身之人照料,于是专门挑选了几个得力丫头负责伺候陈玉凌的日常起居。

但次日凌晨,却亲自为陈玉凌收拾妥当,直送出院门外,看着陈玉凌背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余氏既心慰又是泪花点点。

陈玉凌少时常来衙门寻找父亲,自然熟悉的来到办公小屋,却见王巩早己端坐埋头于桌案,桌边熏香己过其半。

于是便上前道:“学生惭愧,受学来迟,不胜惶恐,请先生责罚。”

王巩也无其他表情,冷声道:“今日且罢,往后须卯初雄鸡初鸣时便到,若再有迟延,必不轻饶。”

陈玉凌不敢迟疑,连连称是。然后王巩便让陈玉凌坐在下首,首先问道:“汝之尚学,其所为何?”

陈玉凌答道:“自然是为匡扶社稷,拯民水火。”

王巩接着问:“如何匡扶社稷,怎样拯民水火?”

陈玉凌道:“自然是读圣贤书,入科举之道,居庙堂之高,而处天下事!”

王巩摇头苦笑又道:“我此前也如你这般想,自忖科举有成,便能一逞胸怀,然后至零落,于穷困潦倒之际,幡然省悟,常静坐深思,但会读书,然倘能为人,堪能为官,何可治国?”

“读书科举,只是进身之阶,止于休身养性,著书立说而已,然则处以朝廷事务,仍需善实务,格事理,躬践行,否则只不过是空泛无用,只会科考的庸人!”

陈玉凌虽是不甚明白,然而却觉十分有理,便暗暗记下,日后边学边解,不致自误。

王巩又拉着陈玉凌郑重道:“你既入我门下,传我衣钵,我定倾囊相授,不敢误人,望他日学有所成,堪为国用,切莫学为师往日少年心性,以致一事无成,抱撼终生”。

此番言辞恳切,深寄厚望,陈玉凌自然不敢怠慢,诚心道:“自当潜心向学,趋前为国,不垢不净,不懈不弃,不负师恩。”

当然王巩也明白此愿非一蹴可就,须缓缓而图,且要得良法,徇序而进。当下便拿出启蒙读物,细细教读解意,陈玉凌自是虚心相学,师生相宜,极是融洽。

课毕,王巩便将其他启蒙读物和一本四书章句集注交予陈玉凌,令其课余回家研读,来年春末便要考察。

晨昏复始,已过三月,陈玉凌每日早到,躬听受教,课毕回家闭屋研习不辍,王巩亦是悉心教授,力求详尽。

转眼年关将至,王巩在小年前一日授业完毕后,便让陈玉凌明日不必再来,待年节过后复课。

又嘱咐回家之余不必整日间研习课业,须得放松休息,出门行走,领略会稽民风,商贸繁华,不可急功近利,闭门造车。

这年节将进,喜庆之日,陈家自是好一番布置,院里丫头仆人俱是更穿新衣,门户家具俱都置换一新,窗明几净,灯彩张节。言笑宴宴,确是一派详和。

陈玉凌回家之后便将先生之言告知陈威夫妻,陈威自是满口同意,旁边余氏倒是细心许多。

思量一会儿,便吩咐陈玉凌道:“眼下年节将至,乃喜庆团聚之日,固之先生因事流落会稽,无亲无故,孤独堪怜,又有恩于陈氏,你既以其为师需以父礼待之,明日备齐礼品,礼请过府团年,岂不妙哉!”

陈威父子自觉有理可行,便让小厮备了礼品,亲自拜见王巩,发起邀请,王巩亦是感动不己,热泪纵横,欣然允诺。

傍晚时分,陈威便着两个小厮,约摸十七八岁,一个陈廷,一个陈敬,带些银钱跟着陈玉凌到东大街和会稽河边游玩,二人领命,受宠若惊,不敢怠慢。

这会稽不愧是江南繁华之地,几条大街横列纵排穿过县治,沿途商铺林立如星罗棋布,高屋矗立,不计其数。

做糖人儿的,卖吃食的,卖肉的,卖药的,卖些针头线脑小玩意儿的,谋工技的,做当铺的,开柜坊的,看酒楼的,营旅店的,售乐器的,玩禽鸟的,裁衣饰的,行妓院的,一家挤着一家,一处挨着一处,直延接到会稽河岸不远。

掌柜伙计,小厮侍者,左挤右钻照顾着生意,酒香漫漫饭菜飘香,垃圾废物恶臭,腐物巨酸,清饮香甜之味,一起混杂在空气中,经久不散,借着微风飘遍整个县域。

亦有些茶室戏台,烧水老人照看焰火,眯瞪着打盹,室内群人拥簇着,听着说书人侃谈野史,抑扬顿挫。

隔不远戏台里早有照应,几个妆角儿依依呀呀的唱着引得台下老爷不停的大声喝彩,鼓锣齐响,梆子唢呐赶趟,好不热闹。

街旁小巷里吹拉弹唱,不甘绝响,乡谣乐器齐上场,纠缠着合成了和美乐章。

尤是这入夜时分,更是人流涌动,肩磨踵接,且面色多有不同,高兴的,苦恼的,愤怒的,悠然的,狰狞的,怯懦的,像川戏鄂剧变脸儿似的不停变化映入眼帘。

驿汉挑夫,驾车赶马,黄发垂髫,官人老爷,公子小姐,妇人姑娘,仆人丫头,读书人,卖画人,售字人,僧侣道人,娼妓嫖客,乞者浪汉,地痞无赖,衙役公人充斥此间,挥袖成风,抹汗如雨。

吆喝声,呼喊声,娇笑声,争吵声,喝骂声,惨叫声,交谈声,器具磨擦声,牲畜嘶叫声,难绝于耳。

虽人来人往,拥挤凌然,吵闹杂间却不显乱象,反倒为平和润色不少。

陈玉凌至今何曾到过大街,两个小厮更是连出门都不易,三人自是没见过这等繁华,左瞧右看,这边购些小玩意儿,那边买些吃食,这家走走,那处停停,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行行止止间,早己过了戌正之时,三人不经意间走到街尽头,临近会稽河边,这里倒不似大街,借着明媚灯火,依稀可见远山近水,岸边停靠着许多花船,人影依依。

远外有几座花楼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岸边也有些姐儿打扮的花技招展,展露风姿,往来拉客。

陈玉凌年龄尚小,不通男女之事,倒不觉有异,这两小厮却是明白,颇有默契的眼色一对,由陈敬扯住陈玉凌衣角。

陈玉凌感觉不便,就回头来看,见是陈敬扯着自己,便问:“陈敬,何事无故掮慢于我”。

陈敬连忙答:“小少爷,我等出门已久,这天色已晚,春寒料峭的,且大街热闹业亦看尽,恐少爷疲累生病,又恐归去迟晚,因此便止住少爷。”

其实陈敬哪里玩的够,只是要是让老爷知道自己和陈廷带少爷去那种地方,肯定十死无生,哪里敢让少爷往那些地方钻,只是不便据实相告,便扯出这个理由。

陈玉凌也自尽兴,兴过也觉疲累不堪,看看天色己晚,也不疑有它,便对二人道:“去前边河岸茶水暖室歇一歇,稍待返程。”

陈敬也无异议,便慢步跟着陈玉凌往茶水室走去,掀开门帘,人不算多,大都是些中年男人,倒显清静。

茶博士本跟里座里几个人攀谈甚欢,见有客来,赶紧过来接待,点头哈腰打招呼,带着谄媚的语气问道:“几位要些什么茶,小人这里有雨前龙井,陈年红袍。。。”

这茶博士唠叨个不停,陈廷早就不耐烦了,便打断道:“休要罗唣,要那雨前龙井,捡些好叶子来,莫拿些次货诳人”。

茶博士倒也没继续哆嗦,扯高嗓子向内里喊道:“上好的龙井三碗”,喊完便让陈玉凌自行落座就兀自去招呼其他人了。

陈廷便寻了个窗边雅座,请陈玉凌上座。稍时,茶博士便寻到三人将托盘里的茶放到三人面前,便转身离开了。

陈玉凌看这茶倒也是上品,边品茗边透过窗观赏江边夜景。少时,茶尽兴灭,招呼陈廷付了茶钱,便走出茶室外。

正准备踏上归程之时,不远处花楼边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衣帛撕碎声,又传来一个粗犷男声,声音肆大无羁。

清晰可听到“贱人,臭婊子,腌臜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从便罢,还敢伤了爷,你本是贱籍官伎,今儿正好将你卖进这花楼,叫你好受!”等等之语。

又有几声似青年的大声哄笑声和女子的小声啜泣声间杂着传来。陈玉凌便觉事不简单,便往声源处寻来。

陈廷二人亦紧随其后,跟着走到近前花楼边观看,旁边早站满了人,只能在狭小地带挤着,众人围成一个圈。

圈里一个身材硕大,满身戾气的中年壮男子大马金刀的站着,衣着华贵,但甚为粗俗,拿着鞭子,口中喝骂着些不堪入耳之词,身边有几个小厮附和着肆笑。

脚边瘫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约有十三四岁,衣衫不整,遮掩不住,露出大片肌肤,又见肌肤上十处有九处皆是乌青旧伤,附着些新鞭伤,脸上也挨了几巴掌,涨红虽退,但掌印仍然鲜明,可见下手之狠。

细细看这面容和身材,却是一副好颜色,虽未长成,却己有美人之姿,只是此时却如雨打之后的娇花,饱受摧残。

令人佩服的是遭受毒打,众人嘻笑,虽是啜泣不止,但眼神中却不见丝毫屈服之色。

旁边看客遇见这种事,猎奇还来不急,怎么会去劝解呢,不仅如此还不时添油加醋调笑几句,顺带着哄笑。

陈玉凌见此情形,心想平日老师常教导为富不可不仁,锄强不可凌弱,今日遇见,岂可作壁上观,袖手处之。

正在思虑时,见那中年男子又待起鞭,当下便挤到圈里,童声喝道:“住手,几个大男人,不思进取,竟联手欺负弱女子,可知羞耻?”

那中年男人听到一个小孩凛然之声,偏头看去,不待发作,旁边小厮便抢道:“哪里来的小毛孩子,乳臭未干,敢管我们洪爷的事?”作势便要上来打人。

众人一听是洪爷,却是不敢多言,这洪爷是会稽县东街一霸,豪有家产,手下广收流氓地痞作打手,专营赌坊,妓院,打架伤人,更是常事,因此无人敢惹,见洪爷发怒便纷纷为这小孩担心起来。

陈廷也是听过这洪爷名号,知其难惹,见势不妙,虽然胆怯,却不敢让陈玉凌吃亏,又因其年少,只得上前帮衬。

陈廷道:“休要放肆,这少爷乃是县衙陈威老爷独子,敢待怎的?”

听到这话洪爷便有所顾及,也没怀疑,只好瓮声道:“既是陈少爷,那便算了,速速离去便可。”

陈廷一听正准备拉着陈玉凌走开,但陈玉凌却道:“离开可以,但要把人交于我。”

这话让洪爷如何不怒,示意小厮上前动手,旁边陈敬胆大心细,见洪爷要使坏,便上前篾笑道:“怎的,还想动手?我家老爷平常不理你便罢,你还敢反了天了?”

一抬出陈威名头,洪爷顿如无爪的老虎,他是有财也有人,能混成街霸也有手段,可却不敢得罪陈威。

这陈威虽只是个衙役班头,但好歹是官府中人,自古民不与官斗,况且陈威又素有声名手段,若寻个由头剪除自己更是堂堂正正,无可辩驳。

又见陈小少爷态度坚决,也没争执,便道:“人带走也可,但要留下五百两银子,要知这小娘子乃犯官家人,爷是花了大价钱的。”

陈敬一听这洪爷想要钱,瞧也不瞧洪爷一眼便道:“若是有胆,上门问我家老爷讨去!”

说完便与陈廷上前扶起地上姑娘,将外衣与她套上,众人见此,让开一条道路,陈敬便招呼着陈玉凌大步踏上回程。

这洪爷既没敢拦,也没放狠话,只是狠毒的眼睛散发着阴冷的目光,伫立一会儿,然后带着小厮往花楼里去了,众人见热闹已毕,便四散归去。

陈凌等回家时己经很晚,但陈父和妻子余氏并未就寝,见陈玉凌久久不归,不太放心而坐在正堂等陈玉凌回家。

陈威见陈玉凌探身进来,本待开口询问,又见后面跟着一个形容甚惨的女子,顿时拍桌而起,不由分说的怒喝道:“竖子,跪下,教汝读圣贤之书,竟行如此禽兽之事,混帐!”

陈玉凌见父亲无故发怒又闻其言便跪倒在地,没多言语。余氏亦被丈夫言行惊到,心下生疑,不明所以。

但随后也见到那个女子凄惨模样,顿时便明白丈夫怒从何起,看向陈玉凌的目光愤怒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陈威又看向陈廷陈敬,目含杀意冷声道:“叫你二人带这孽障出去长见识,倒是长了好见识!”

二人知道老爷误会两人带少爷出去鬼混,还将人带回家来,赶紧跪下将事实原委娓娓道出。

陈威余氏听罢知道错怪了陈玉凌,也觉不好意思,但陈威却拉不下脸面,便随意吩咐了几句就下堂去了。

余氏倒是走到那姑娘面前,目光灼灼打量了许久,又好生安慰了陈玉凌几句,便带着那姑娘也下了堂去。

陈玉凌早感身心俱乏,便在丫头伺候收拾下安然就寝,很快进入了梦乡。

夜里的宁静,年关前的喜悦平和,仿佛都昭示着生活的平静安然,但这安然平和的表象下却是暗流汹涌,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