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柳巷之地向来是城内最为热闹的地带,也是文人骚客所经常出入的场合。哪怕是穷得响叮当,他们也要想办法定期饮上一壶花酒,若是能有幸目睹楼内姑娘们的舞姿琴技,那自然是更好的。
不过今日的烟翠楼相比往日却是要热闹许多,听说楼内头牌姑娘林素素在长安的花魁大赛中夺得了前十的名次,昨日回了乐城,这次可算得上是载着满身荣誉归来的了。
林素素姑娘在乐城也是一个颇负盛名的才女,与人相谈,半张脸却总是盖着一张面纱,不肯以全貌示人。虽说只是在青楼卖艺的姑娘,但却很少有人敢将她看低。
那崇王府的世子崇文继承了他老子在床上玩弄女人的绝活儿,号称乐城第一风流。这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哪家头牌儿姑娘没拜倒过在崇世子的大裤衩下?
唯一的例外,或许就只有这个林素素了。
听闻崇世子倒是和林素素有过几次交流,不过却是在诗词歌赋上……
崇文打小儿便对这类东西一窍不通,却偏偏对一些能让姑娘家脸红的淫词艳语颇有造诣,与他谈笙歌乐曲,这位崇世子怕是只知道用什么姿势会发出多少‘啪啪’的声响。
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猴急过,曾想着来个霸王硬上弓,却不想被两个彪形大汉从二楼扔了出去,摔了个重重的屁股蹲儿,虽说没个大碍,可也总归是尊贵之身,众人本以为这林素素就要倒霉,最终却竟然不了了之,没了个后续。
自那以后,有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便再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于林素素更加是敬而远之了。
……
二楼,众多富家子弟以及文人骚客来来往往,口中畅谈从床帏之事到家国天下,只要用耳朵仔细听,基本人人都能扯上两句。
烟翠楼许久未曾这样热闹,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过来一睹林素素的曼妙身姿,即便对方只是以半张脸示人。
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很明显有两个人不太应景。
李玄闻拽着赵神龙一路进了烟翠楼,掷了他们这一路上仅剩下的盘缠,叫了三个姑娘来陪酒。
坐在椅子上,他倒是享受起来,饮上一口花酒,另一只手则是在姑娘的细腰上抚摸,嘴里笑说的情话,饶是见惯了公子哥儿们的姑娘,也是笑得花枝乱颤。
只可惜苦了被强拉硬拽进来的赵神龙以及女扮男装的莲儿。
前者是个读书的死脑筋,刚一踏进门就要往外跑,可惜力气却没李玄闻大,硬是被拽了进去,又被姑娘们热情的推上了楼。
此时他只好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窘促到了极点,从耳朵根红到脖子,像是个正被夫子训斥的学生。身旁的姑娘硬是使出了缠人的十八般武艺,可这位神龙兄硬是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莲儿的情况倒是与他相反,起初跟进来的时候觉得这些个胭脂俗粉令人作呕,却没成想,她刚刚落座,便有几位姑娘共同迎上来了,逗得她是手足无措,连恼怒都没的理由了。
估摸着那些姑娘一眼便认出来她是个女儿身了,假装不知上去去逗一逗,可比跟着那些酸臭文人一块儿高谈阔论有意思的多。
赵神龙目不斜视,“玄闻,我和小师妹与你下山可不是为了贪恋这尘世间的情欲。如今长安城内冤魂遍地,茅山及龙虎山不时都要前往,我和小师妹也想趁着这次历练,在修为上能有所提升,不然怕是辜负了我师傅的期望……要不我们还是继续上路,找一个修炼的好去处,也好过在这里闻些胭脂味儿了……”
李玄闻放下酒杯,掐了一下那姑娘的脸蛋儿,又扭头问道:“神龙兄,你觉得那些整日坐在蒲团上拜佛念经的僧人,可有成佛的一天?”
赵神龙愣了愣,虽然不清楚李玄闻为什么这样问,却还是回应道:“应当不会。”
“既然佛家参禅念经这等高深法门都无法让人成佛,那你整日抱着道家真经埋头修炼,又如何证得那无上大道?”
“可……”
不等他说完,李玄闻又道:“佛家讲断绝七情六欲,却并不是教人无情,反而是让人正视内心的情感,最终返璞归真一步步踏上无情却似真情的境界。
道门自古而来便以就济苍生,心怀天下为准。无上大道固然令人憧憬,可无情人却是难以证道,而多情人总能从中找到人间至理。
佛法乃世间法,道法乃世间道,脱离了红尘世俗,只能是在寻常人眼中有一个世外高人的印象,可真正的情况,却是与大道背道而驰了。”
李玄闻顿了顿,又说道:“神龙兄,我们如今是在江湖,而并非抱朴山。杀伐与鲜血在所难免,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面对。多情不是滥情,等你心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或许就能触碰到了返璞归真的时候了。”
闻言,赵神龙有些若有所思的,也不知是信了李玄闻胡诌的鬼话还是被绕的有些头脑发昏,一时间也不再说话了。
倒是那被姑娘们围在中间的莲儿大声道:“师兄,你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话!什么多情不是滥情,你看他那双手都在那姑娘身上摸索了多少下,这分明就是引你进十八层地狱啊!”
李玄闻得意的笑道:“莲兄身边现在可是左右拥抱,鲜花成群了,怕是没资格说在下吧。”
莲儿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狠狠的推走正往自己怀里蹭的姑娘,骂道:“拱个球!像只蛆一样!”
不过她这一声娇骂,引来的却是姑娘们‘咯咯’的笑声。
莲儿气哭了,连胡子都歪了,指着她们骂道:“不要脸……呜呜……真是不要脸啊!”
李玄闻收敛笑容,目光在楼内扫视,不多时,从楼下走进来一个黑衣俊生,面目凝重的快步行走,见老鸨来招呼,便沙哑着嗓音扔出一锭银子,“准备一间房,叫姑娘们远离,不要靠近。”
那老鸨只觉得这俊生气势逼人,收了银子之后只管赔笑,连头都没抬便叫人带着去了房间。
李玄闻觉着古怪,缓缓起身,冲着身旁姑娘说道:“本公子有事离开,你还是多帮我照顾照顾身旁这位神龙兄吧。”
姑娘一脸嫌弃道:“哼,一个榆木疙瘩好没意思,你要去做什么带上奴家,若是碰上了什么危险,用奴家的身子做挡箭牌也好。”
“姑娘家的身子是用来疼爱的,怎能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李玄闻说道:“你且在这儿等着,本公子回来可送你一份大礼。”
“那奴家就只好听公子的话,在这儿静静等候了。”
李玄闻转身,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径直的朝着那黑衣俊生所去往的房间。环视四周,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状况,可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紧皱起来,自打他进入烟翠楼开始,便能隐约的感觉到有杀机弥漫。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楼内楼外都有人隐藏着,只是不清楚是何目的。
李玄闻屏住气息,在房间外轻轻走动,试图能察觉到一丝相关的风声。
短暂斟酌后,他便推门进入,只是一瞬间便感觉杀意弥漫,一柄长剑猛地刺来。
李玄闻眼疾手快,反手抓住这人手腕。抬头看了一眼,这人长了一幅完美的五官,三千青丝如同瀑布般搭在香肩上,面貌显得楚楚动人,让人生怜。
“你果然是个女人。”
看着这人苍白的面色,以及有些浸湿的腹部,他说道:“你受伤了。”
“你是谁?”
女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压低嗓音,却依然沉稳有力。
“先关门再说。
李玄闻将她的手松开,随即笑道:“放心,我没有恶意。”
“出去。”女人道。
“明明长了一幅好面孔,却偏偏这么凶,温柔点儿不好吗?”李玄闻说道。
“你如果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李玄闻置若未闻,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对着女人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过你的伤很重,还是处理一下的好,你敷药的时候在下绝不睁眼偷看,姑娘放心就是。”
“我不想信你。”
“我没让你选择。”李玄闻抱着膀子沉声道:“想必你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多一个人帮忙会更好一些,请不要曲解了在下的好意。”
女人秀眉一瞥,再次提起手中长剑,“谁管你的好意,如果你再不走,就休怪我……”
不等说完,李玄闻睁开眼睛,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女人的小腹上。
后者吃痛半跪在地上,不过却及时咬住嘴唇没有叫出声来,可腹部却是伤上加伤,血流的更多了。
“你可以选择被我打死或者是失血过多而死。”李玄闻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却还假装有礼貌道:“事关我三人性命,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姑娘不要见怪,等你处理好了伤势,在下自会发问,若是再起杀意,那我就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