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洵站在陆暖雨身后,其眼瞧陆暖雨如同火药,随时都会被这周围不堪入耳的话语点燃。萧子洵急忙轻轻一拍陆暖雨的肩膀,并冲陆暖雨微微摇头,示意陆暖雨不要冲动乱来。
陆暖雨气愤地挤出人群,愤懑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家中的男人犯了事,为何要牵连到妻女?”
萧子洵无奈地叹气,自古以来皆有株连惯例,若是触犯的是罪大滔天,株连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牵连到的无辜人数众多,许多毫无相关的人亦被无辜处死。
萧子洵只能劝解道,“她们只是被流放边疆,是押运的兵卒擅自将其卖掉。”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救她们。”陆暖雨坚定地说道。
萧子洵头疼,陆暖雨真的是江湖热血,路见不平,就非要横插一脚。
“我们先看是谁买走她们三人,然后到他们府上去救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会暴露你的行踪与身份。”萧子洵劝解道,“我们还要去三川巡捕司,目前尚不宜大张旗鼓。”
陆暖雨点头,深深吸入几口气,平复自身情绪。
待情绪稳定以后,陆暖雨又把视线转回木台上,这个时候,钱老三已将刘献的大女儿买下,刚将刘献的大女儿领到手便开始毛手毛脚,刘献的二女儿也已被老万买走,此时正在售卖的是刘献的妻子王氏。
王氏风韵尚存,肤如凝脂,更有一股贵妇姿态,台下的男人如同野兽,肆虐地盯紧王氏,仿佛要透过衣裳的间缝里偷看到一缕春光。
一名壮阳满脸淫荡之色,毫无遮掩地说道,“这姿色,谁不心动?想想就带劲。”
“别看她貌美有姿色,心里恶毒得很,大灾年,民不聊生,郡里赈灾的款项被她拿去买珠宝绫罗,城南的老蔡家就因为没领到赈灾银两,两个不到十岁的儿子活活饿死。”一个老头气愤地应道。
旁边的一个书生闻言,亦是叹息,“途有饿殍,尸横遍野,而她们一家日日山珍海味,为了吃到北海的清水鲶鱼,她们竟丧心病狂,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都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了。”
“你们是不知,东街的洪明,前年刚娶了媳妇,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去年刚生了一个儿子,未料今年饥荒爆发,家里断粮以后,他们家的赈灾银两又被刘献这个狗官挪用,为了给一岁的儿子买口粮,洪明那媳妇自己含泪把自己卖到青楼里去,从此沦为娼妓,好好的小两口,就这样被刘献这狗官给害了。”一个小伙子叹气说道。
“狗官一家真可恶,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她们还穷奢极恀。”
旁边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刻薄尖锐,毫不留情地痛诉刘家的种种罪行。
这些话一一传入陆暖雨耳中,刺痛陆暖雨的耳膜,陆暖雨心中七上八下,什么滋味都有。
陆暖雨将目光从木台上移开,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人群。
萧子洵自后方看到陆暖雨默不作声地离去,其赶紧追上来。
萧子洵亦不同陆暖雨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陆暖雨身旁,如同她的守卫。
陆暖雨走了许久过后,叹气说话,“萧大哥,你说她们到底值不值得可怜?”
萧子洵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细细想过之后,这才回应道,“她们只是家中的妇女,家中的男人要做什么,在很大程度上,她们并未能左右。”
“但是饥荒四起之时,她们依旧追求锦衣玉食,穷奢极恀,这与食人的恶魔并无异,她们身上佩戴的每一件珠宝都是血淋淋的人命。”陆暖雨愤恨地说道。
萧子洵凝眉,“我知道,她们罪孽深重,本不该同情可怜,但看到她们如今这般凄惨的下场,你心中又忍不住去可怜同情她们,可对?”
陆暖雨沉寂片刻,最后点头,萧子洵一语中的,说到她的心坎中去,“我在想到底该不该救她们。”
“该。”萧子洵郑重肯定地回复陆暖雨的话,“必须要救。”
陆暖雨疑惑地看向萧子洵,“这是为何?”
“她们罪有应得,但按朝廷律法,被判处的是流放,此时她们被视为狗畜,公然售卖凌辱,这并不公允。”萧子洵目光如炬,“百姓对她们一家怨恨深重,这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而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将她们救出,还要将她们送到边疆服刑,这样一来,她们既受到应有的惩处,又无需遭受律法之外的凌辱。”
陆暖雨频频点头,颇为赞同萧子洵的想法,“这样也好。”
不过萧子洵沉默半晌,而后不确定地说道,“边疆环境苛刻,即便是去到那儿亦为苦工,多少人一去不复返,她们三人身娇肉贵,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了恐怕也撑不了几日,说不定她们更希望能留在这里。”
“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吧。”陆暖雨缓缓说道。
没过多久,木台下方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场,王氏亦被一家有钱人买走,陆暖雨默默地记下买走这三人的买主。
“先去救年纪最小那一个。”陆暖雨率先开口说道。
萧子洵诧异地看向陆暖雨,“这是为何?”
“她年纪不过十余岁,尚不懂世事,罪不在她。”陆暖雨边说边将其长发盘起。
“依你。”萧子洵淡淡一笑,“兵分两路,还是一起行动?”
“兵分两路,你去救刘献另一个女儿。”陆暖雨安排道。
“王氏呢?”
陆暖雨眼珠子转动,缓缓说道,“先把这两个带出城,城外汇合,再去找王氏。”
“好。”
言毕,陆暖雨与萧子洵二人分道扬镳,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刘献的小女儿是被一个江陵城的富商买走,富商姓万,熟人皆称其为老万。陆暖雨很容易即打听到万府所在,而后径直孤身前去,在万府外,陆暖雨选了个偏僻的位置,站在院墙之外仔细聆听院里的动静,直到里头脚步声全无之后,陆暖雨纵身一跃,身轻如燕,轻松翻过院墙,落入万府院子当中。
陆暖雨凭借自己的身手,在院子里左藏右躲,而后小心翼翼地往厢房中摸去,每至一间厢房外头,陆暖雨皆是在从门缝窗沿边观察屋内的动静,从而确认屋内是否有自己所要寻找之人。
连续找了数间厢房之后,陆暖雨看到有一间厢房,在门口处站着两个丫鬟。
“这丫头的身材跟个搓衣板一样,都还没我的好看,老爷怎么会看上她?要把她纳成妾。”一个丫鬟低声喃喃道。
“别瞎说,人家落难以前可是个高高在上的郡守千金,就冲这个名头,整个人就像渡了层金子,金贵得很,哪是我们能比得上的?”另一个丫鬟回应道。
“切,现在不照样落魄不堪?在男人胯下承欢以苟全性命。”
“你这话还是少说为妙,老爷纳她为妾以后,她就是九夫人了,这话要说被她知道,你可就惨了。”
陆暖雨躲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无奈地摇头,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铜钱,冲不远处一扔。
铜钱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即将两个丫鬟的注意力吸引开,陆暖雨抓住机会,如同鬼魅,瞬间闪到两个丫鬟的身后,左右开弓,手掌如刀,挥向两个丫鬟的脖子后侧,两个丫鬟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