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蒙蒙亮，少年这一觉睡得舒服。

其实金缕衣加身，哪怕是在晚上，依然会感受得到重量，也只有在被铸元印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少年才会忽略那道全身上下都清晰的束缚感。

毕竟金缕衣是以所穿之人的境界实力而调整重量，以林长欢才踏入武道修行一月时间不到的程度，自然是不会太重，在那种非常人所能经历的疼痛面前，不值一提了。

少年一次都不曾脱下金缕衣，在刚开始的时候，晚上总会因为无孔不入的压迫感而难以入眠，直到深夜困得睁不开眼才仰头睡去。不过后来压着压着，也就习惯不少，至少晚上睡觉不是麻烦了。

其实是林长欢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脱下它，当初摸在手上的凉滑质感他记忆尤新，可穿上身之后，别说看，就连摸都摸不到它的存在，但是昨天解衣药浴又没有任何阻碍，林长欢洗完之后才想起这茬。

原来修士穿的衣服都这么神奇。

刚洗漱完，门外就有人敲门。

店里的伙计敲门声总是轻巧，不似门外。所以林长欢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会在这个时间找他的是什么人。

他打开房门，“虞姑娘。”

“看来你都弄好了嘛，走吧，今天我们去街上看一看。”

然后林长欢就被拽出了鲤龙客栈。

少女说去街上看看，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来，林长欢对修者世界的了解，只限于她所说，然而一张嘴又如何能道尽天下，亲眼所见，亲身感受，才最有体会。所以今天，从鹿山县开始。

街道纵横，四通八达，两人左顾右盼。鹿山县内的店铺不少，不过里头卖的东西品质都不是很出彩，毕竟受制于地方，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长欢却有些激动。

两人今天所进的地方，大多是宝器堂之类的兵器铺子，虞初并无随身携带兵刃秘宝，所以就就着店内的器物向林长欢讲解了一番。

天下兵器法宝的等级划分，有凡、宝、灵三种层次，凡器顾名思义，是品质最低等的一类，但其中仍有优劣，分为寻常兵刃和金精重器两种，城门口外铁甲森森，矛尖枪锐，也还是以凡铁所铸，这便是寻常兵刃了。金精重器则要高出一筹，这与所成器物的材质，锻造者的工艺水平，甚至和使用者都有关联。哪怕是凡铁之兵，浴血无数，磨砺万千，依旧会异于同类。

宝器则有天工和重魂之分，前者如其名，巧夺造化，“物”之极致，故而有天工一说，再往上，物有其魂便得其重，这个重不是指握在手上的重量，而是自冥冥之中有它存在的分量，且重魂宝器都有可能进一步晋升为灵器。

两人今天来的这间宝器堂，名字中的宝器说的便是这个。倒不是说店内卖的都是宝器一类，但肯定会有这么一两件所谓的镇店之物，像此店就有柄堪堪挤入天工的长剑，宝器之名所言非虚。不过同属天工，亦有高低之分，这柄剑便只能说是勉强入了围，而其实林长欢身上就有件可称天工翘楚的衣服，只是虞初不说，他自然也不知晓。

至于灵器，都拥有自主的心意，在你追求之时，它也在择主。当然其意识可以被足够强大的实力强行抹去，但一旦发生，就会灵性尽失，于毁去无异，只有极小的可能才会再次诞生灵识，而且也很可能会不如从前。

这第三个层次同样有个分水岭，岭前神淬，岭后峰绝。山登绝顶，峰绝即是世人给出的兵器法宝层次划分的最高点了。

除了这些，虞初还与少年说这天下有一类至宝超出常理，不在此列，这种存在基本上都是数千甚至上万年前的遗留，便是今人之巅峰，也无法解析太多这种超世存在的秘密。

这类至宝面前，世间其他，皆在常理之中。

两个人赖在店里说了很多话，转了一圈又一圈，指这看那就是啥也没买，倒是急坏了掌柜。若以寻常修士眼光来看，这里的确有些不错的物件，可关键就在于少女并不是这种人，而林长欢，则根本就啥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的清楚明白，还提了个问。

“既然山外有山，那灵器的最高层次又咋能叫做峰绝？”

挨了少女一脚，林长欢腿一哆嗦，眼神坚强。

虞初收回脚之后，伸出手向上指了指，说道：“笨！山峰之上还有什么？”

林长欢顺着她的青葱食指向上看去，一道道的红色木质房梁，少年收回视线望着虞初，张口就要说话。

少女食指改指向他，“闭嘴。”

让看房梁还不让说了，林长欢抿了抿唇，有些无奈。

少女还是自问自答道：“当然是还有天了！要是真的比较起来，灵器极致是峰顶，那么那些至宝是老天爷也不为过了，不过二者也并非你想象中的云泥之别，世上也仍有大岳凌霄，直指苍天，灵器的峰顶可以说成是此峰了。”

随后少女话音有些沉重，“说到这里，有个不争的事实了，那就是今人其实不如古人，就像灵器之上还有存在，但绝大多数都是前人遗留，今天的峰顶再高，那再往上的一步之遥，仍然是难以逾越。”

不光在兵器法宝上，古人成就光耀万世，修为也一样胜于如今，这倒并不是说古今同境之人两两搏杀，后者必败无疑，而是指最高层次的意五境强者，古时更多，尤其最后至人、道隐、无离三境，当今几成绝响，不似那时日月争辉，璀璨无比，现在的武道高处，更多的只是寂寞。

这些话虞初又一一说给林长欢听，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很默契的你讲我听，假装在不经意间悄悄走出了店铺，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去，不带走一件兵器，

进店的其他客人倒是若有所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赞一声竟然还有这一招 ，妙啊！

少年少女逛遍了鹿山县内大大小小的兵器店铺，好在这些地方都不是相邻而建，不至于让其他店家看到宝器堂内的那一幕，所以两人一招鲜吃遍天，屡试不爽。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这是少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悟出来的道理。

另外的小半天，则是花在了碎嘴吃食上面，对于鹿山当地的特色小吃，虞初乐此不疲，林长欢也跟着沾了光，毕竟少年小时候家境不好，每天从南山到遥溪镇来来回回，没回家之前钱都在自己手上，可少年就是宁愿多买壶酒回去，也舍不得花在自己的嘴馋上。

吃的心满意足，就想着回客栈了，这一趟上街，真真切切的早出晚归，等到了鲤龙客栈，已是日落西山。

两人吃多了外头的碎嘴零食，看见店伙计端上来的饭菜，哪怕色香味不能再全，也是有心无力，草草应付之后，回了房间。

昨晚他们说道铸元六印和药浴的事，便订下了规矩交叉进行，所以今天夜里，青朦结界终于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