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易子庭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孩儿一定会做到!”
“不是什么难办的条件,”易父刮了下他的鼻梁,就像小时候一样,慈祥地看着他,“既然你下定决心,爹一定会帮你达成。这次,爹要亲自去提亲,你不许跟来。”
“为什么?”
“你这孩子,”易父冲他眨眼,“上次他们不是嫌我家失了礼数吗?那咱么这次就给她备齐礼数,三媒六聘、香烛镯金、鹿皮双茶,咱都给她备齐了,大大方方、红红火火地送上门,他要是不把咱易家儿媳交给爹,爹就不走了!哼!”
易子庭登时失笑,心里暖洋洋的,看着易父,双眼猝然有些湿润。
……
牛头村不大,易子庭请了媒婆送礼结亲的事几乎在瞬间就传遍了各处。
林青心整日钻在厨房,虽不出门,无碍于在门边听墙角,无外乎就是她怎样被抢,怎样断了县令家的命根子,怎样被易子庭救出,抑或对县令竟不追究有些不实的猜测和谣言。
县令上门那日,林家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但左邻右舍却无一个敢看上一眼,无外乎是怕被殃及。
事过之后,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有,几个相熟的姑婆还送了好些鸡蛋过来。林母收了,又反送些糕点出去。
林母的做法颇识大体,让受了礼的姑婆也不好再碎嘴多问。等到结亲的事情传开后,这新闻便代替了旧闻,那些旧事便更无人谈起了。
林青心十四岁生日一过,下聘的队伍从村口就接了大红喜布过去,铜锣敲敲打打一直到林家门前。
“亲家!”易父出口便将林父镇住,“可算逮到你啦!”
林父抽了下嘴角,一看易父嘴边的笑意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奈笑开,“我说易老,您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家这会可什么都没准备啊。”
易父挑眉,“不知我儿媳的庚帖可准备了?”
还没嫁过去就开始称儿媳了,林父又好笑又满意,若有所指道:“这哪儿还用得着我来准备?可不都看西边屋子里的吗?”
西边屋子里住的正是林青心,林青心此刻却不在西边屋子,而是藏在堂屋边上的架子后,他本想看看易子庭在何处,熟料却恰巧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急红了脸。
爹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说,易伯该不会觉得她轻浮吧?
易父倒没这个意思,反而眼中笑意更胜,易父拿出易子庭的庚帖,道:“儿女亲家,两厢情愿,这是好事啊!老亲家,孩子虽然还小,但定情不比成亲,还是早些定日子的好……咱们合计合计?”
林父摸了摸鼻头,也回头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庚帖,翻开红历,“其实我早看过,壬戌七月就是好日子,宜婚嫁。”
“壬戌七月?”易父掐指算了算,“三年后?有点久吧?”
“哪里久了?三年后青心十七岁,不是正好,她现在还太小。”
“三年……不行,还是太久了,两年吧?”
林青心探头探脑的张望,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她回头,见是林母,忙按按心口,对她打眼色。
林母宠溺地戳了她一下,却硬是将人带走,边走便小声道:“这是定亲日子,你在这里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她只是想看看嘛,林青心嘿嘿笑道:“娘怎么也在这里?”
“有人上门送礼,我本来打算找你爹记册,可惜你爹没空。”
林母拉着她坐下,“你到那里去做什么?万一易老抓着你不走了怎么办?咱家闺女,娘都还没看够呢!”
林青心垂首敛眉,鼻梁下的红润的樱唇慢慢扬起,娇艳的容貌越加亮丽,让人难以忘怀,“女儿只是……”
忽然间,林青心背后一冷,莫名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林母察觉到。
林青心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大舒服,抬起头四处遥望,见墙头上的杂草飞了起来,另一侧谈笑的人声似乎更大了,一切都很正常,便摇摇头。
“怕是天凉了,”林青心揉了揉手臂,换了话题,“对了娘,你刚才说谁送了礼来?”
林母道:“是两个婆子,抬了两斤猪肉过来,说是来恭贺定亲之喜的。娘估摸着这两天人多了,该寻个册子记上,日后好还礼的。”
“看来还是有人惦记咱们家的嘛,”林青心站起来,“爹现在没空,女儿来写。”
林母看她兴致勃勃,虽说有些不合礼数,但也答应了,道:“那行,娘其实也想看看她们送了什么大礼……”
说着,地面却轰然一震!
林青心以为是地动,还有些恍惚,谁料林母却看着她的身后,突然捂住了嘴。林青心正要回头,第二波震动再次袭来。
她头脑被震得发蒙,晃眼只见侧面墙壁的缺口闪过一人,她还记得此人手掌被筷子贯穿时的痛苦表情,但从墙头跑过去时,这人看起来却那么阴狠快意。
他为什么这么快意?
她抬起头,象征喜悦福寿的红绸被疾风吹上了天,吹过墙头,再也看不见。震动渐渐停止时,林青心终于听见了外围铺天盖地的呼声。
“救人啊!快来人啊!有火药!”
火药?怎么会有火药?
林母整个人都垮了下去,歇斯底里地喊道:“老头子!”
爹!
林青心瞳孔骤缩,身体突然迸发的速度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等她停下时,人已经站在被炸成废墟的堂屋面前。
“爹!易伯!”林青心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切,“快来人啊!谁来救救他们!”
但是,谁能救他们?爆炸的余波将院落里的人几乎全部震伤,哀嚎和哭泣的声音比先前唢呐的声音都还要响亮。
脚下不知是谁的血肉,柱子上不知是谁的鲜血,燃烧的大火将整个屋子都掩盖。
有人推开她,往屋里浇了盆水,林青心蓦地反应过来,心脏疼得缩在了一起!
她拿起旁边的水桶,在一片哀嚎声中来到瓦缸前,却发现瓦缸破了个口里,里面的水还不到一指头高度。
不及多想,林青心丢下木桶,来到水井边,却发现那吊着轱辘的绳子已经断成好几截……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子庭,你能不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