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盛夏,天气炎热,以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也趁着舒爽的气候,在炕上多打了两个滚。
不是农忙时节,他们清闲不少。
寅时未至,隔壁三叔公家的鸡还没有打鸣,金小若就动了动疲惫的身躯,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这是她父母去世的第十三个月,也是她在二叔二婶家,当牛做马的第三百九十九天。
每日里,她不但包揽了家里的全部活计,还承受着叔叔婶婶和堂妹的毒打责骂。
她想着,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的话,那她一定就是生活在地狱中的那个人。
抹了把眼泪直起身子,却不小心让眼泪流进了手背的伤口里,钻心的疼。
她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对着伤口狠呼了几口气,可是在望向手背上,那细长的划痕的时候,她不禁又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这是昨日,金小梅嫌她的手比自己的手,长的修长好看,用剪刀划的。
想起昨日金小梅用剪刀划自己的手的时候,那恐怖的场景,她身体颤抖着缩成了一个球。
那时,金小梅嫌她的脸也比自己的好看,也想一并毁掉的。
只是被二婶马迎春拦住了,二婶说,那张漂亮的脸蛋得好好留着,过几日才好嫁给费老爷。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金小若脸色煞白,可是一想起费老爷,她紧皱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这个费老爷,她是知道的,早年间,是宫里的太监,在宫里搜刮了不少金银珠宝,现在年过五十,回乡养老,不愿回自己的家乡被人耻笑,带着一众家当,来了飞月城落户。
那时候他声势浩大的娶妻纳妾,众人觉得他只是个一个太监,把女儿嫁给他也没有什么,顶多不过是独守空房而已,说不定哪天费老爷死了,自己闺女还是完璧之身。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不出一月,新娶的妻妾便死的死,疯的疯,似乎是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那一次,费老爷赔了人家很多钱,从那以后也改了口,以后纳妾,都会明码标价的签卖身契。
自己的女儿,没人舍得往里送,可还是有不少人为了银子,把心思打到了别人家闺女的身上。
就比如她的二叔金大丰。
金小若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将所有的恨意,都强压在心底,打落牙齿和血吞。
消瘦的身子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你个死丫头,大半夜的哭你娘呢!别整天一副丧门星的样子!”马迎春半夜起来上茅厕,路过柴房听见抽泣声,当下就一股怒火冲上了脑门,抽起旁边一根柴火棍就往金小若的身上招呼。
金小若本能的到处闪躲着,可是她本就蜷缩着身子,睡在一堆稻草上,刚才又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避无可避,金小若只能由着那手腕粗细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自己身上。
马迎春见金小若不再闪躲,自己也打的累了,就将棍子重重的往地上一扔,狠狠的啐了她一口扫把星,继续回去睡觉了。
良久良久的时间,金小若似乎是晕过去又醒过来的。
她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借着一根木棍起身,背起背篓,摇摇晃晃的向山上走去了。
她必须在天亮之前,把猪草打回来,再拿着扁担去河边挑水。
挑完了水回来做饭,然后伺候二叔二婶和堂妹吃饭。
吃完饭以后,就着他们的洗碗水泡个窝窝头……
金小若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身体却逐渐不听使唤了。
脚下一个踉跄,她的背篓脱离了身体,人也像个雪球一样,从半山腰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