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真的不错。”下半夜的演出结束后,四个人被不男不女的总监请到办公室坐下,“看得出来你们是用心的。”他一边剔着指甲,面无表情地说着。
这赞美虽然不怎么隆重,但怎么说也是赞美。而且看得出,这总监应是个刻薄的人,能得到他金口一赞,更是难能可贵。
“谢谢谢谢……”古少峰、田宇和洪流连连点头鞠躬。
“谢谢总监,谢谢您对我们的肯定!”田风难免世故一点,在谢谢后面,还冠以对方的头衔,以示敬意。
“恩,不必客气。”总监在椅子上扭动腰肢和屁股,“对于懂得努力的人,我是从来不吝惜赞赏两句的。不过,这不代表你们已经做到极致了。你们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当然当然,回去之后,我们会更加认真排练的!”田风表示立正。
“你——,”总监纤手一指古少峰,“应该是第一次上台吧?”
“呃,是啊,这都被总监看出来了……”古少峰想到刚开始出的洋相,笑得有点尴尬,还有些忐忑。
“不错,第一次能有这样的表现,很难得。”出乎意料的是,总监并没有批评他,相反,还给了他一通赞美。“你的台风很好,整个人似乎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形象也不错,——会唱歌吗?”
“唱是会唱,没有专门学过,没人的时候唱唱还可以,不过上不了台面……”
总监手一伸,优雅地打断他,“玩音乐的,有几个真敢说得上专业?感觉——最重要的是感觉,feel,明白吗?今天我忙,就不听你唱歌了,我希望下次在台上能听到你的歌声。”
“呃,这个……”古少峰吃惊。
“我一定不会让总监失望,回去好好训练他,下次让他主唱!”田风见风使舵。
“还有一点必须提醒你们,”总监竖起食指,同时小指也微微翘起,表情严肃地说:“我是很看好你们这支乐队,但有人有不同意见。”
“谁?”四人简短地问。
“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本酒吧的经理。”
“……”
四人说不出话。他们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通常情况下,当然是谁职位高,谁就说话算数。所以即使得到总监赏识,却不能让经理认可,他们很难立足。
“当然了,你们也不用过分担心,送你们六个字:听天命,尽人事。尤其要尽人事!明白吗?”
总监最后的话,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安抚。
……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明天的我又要到哪里停泊?……”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知道为什么,田风起了个头,四人不约而同地高唱起这首老歌,整齐的程度,好像已经经过长久地排练。
歌声在不夜城的上空回荡,欢快之中,却又透出几分感伤。
第一次演出取得成功,口袋里揣着第一笔“不菲”的报酬,他们实实在在感到美好的未来露出了苗头。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仍然有些担心,担心命运的莫测。
因此当他们唱起那句歌词:明天的我又要到哪里停泊。深心之中,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忙了一晚上,大家凑点钱去吃喝个宵夜吧,怎么样?”田风提议。
古少峰没有吭声。吃宵夜对他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还不如回去睡一觉呢,”他想。
但是田宇和洪流的反应却很热烈。“今天旗开得胜,我觉得我们该好好庆祝一下,吃顿大餐!”田宇情绪高昂地说。
“不仅要吃大餐,还要不醉不归。”洪流就是个酒鬼。
这样少数得服从多数,古少峰只好问:“吃什么?这巷子里有很多炒菜,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他说的是一条破旧的巷子,又狭窄又肮脏,房子大概都是二三十年前建起来的。一般这种地方卖的东西都不会太贵,古少峰十分清楚。
但话说回来,十几块一盘的炒菜对他来说,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餐了。
田风第一个不同意:“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可是未来的吉他王子,让人家知道你在这种地方吃过饭,还怎么混得下去?走,大排档滴干活!你不舍得花钱,你那份我出。”
“这样不太好吧?”有人主动请客,古少峰一边高兴,一边假意推辞。
“知道不好就对了,我也就一说,你也别当真。”田风说着已经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里紧邻着酒吧一条街,大排档做的都是下半夜的生意,所以这时候十分热闹,店内店外十几张大圆桌坐满了人,把大马路都侵占了一半。
田风点了四五个菜,洪流要来两箱啤酒,并人手一副骰子。趁着菜还没上,洪流把啤酒一瓶瓶摆上桌,豪爽地说:“来,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
田风笑他:“你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什么好愁的?”
洪流哈哈大笑,一边拿筷子开啤酒一边说:“下.半.身怎么了?人活两张嘴,上面一张,下面一张,两个都很重要好不好?在这个快餐时代,谁还像古少峰一样,玩什么柏拉图似的爱情?喜欢就上,不喜欢也可以上嘛,欲说还休的什么意思?”
古少峰在他粗壮的手臂上擂了一拳:“扯我干什么?别把你这种没节操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凭你这话,先自罚三杯。”
田宇附议:“该罚!有的人——比如我,就是喜欢柏拉图似的精神恋爱,我讨厌肉.体。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听到没有?”田风抓住他的小辫子:“他说他讨厌肉.体,等一下菜上来,肉都不要给他吃。”
洪流还正担心份量不够,连连说:“对对对,不许吃肉,叫你假正经!再说了,我们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你左手用完换右手,哪懂得什么精神什么肉.体?”
其实田宇并不小,他和古少峰一样都是19岁的年纪。洪流却有点老了,三十啷当岁,老光棍一条。
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是田风,三十一岁,而且生平没有谈过恋爱。
古少峰替田宇打抱不平:“人家左手换右手,你又好到哪里去?难道你都是用自己的嘴?”
田风刚刚喝下一杯酒,来不及吞下,全部喷在了桌上。
洪流恬不知耻地回答:“我倒是想过自己用嘴,可惜长度不够,所以都找田风兄弟两个帮忙,哈哈哈哈。”
田宇听他越说越下流,骂了一声“他.妈.的”,不去理他,单独问古少峰:“最近有没有跟娇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