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救了曹晚春,多年后,救了曹晚春的娘,帮工时,遇到曹晚春的爹,这不是两代的缘分是什么?
郑路生看着曹晚春,道:“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曹晚春笑道:“说的就好像你没有长大似的。你现在还像不像从前那么坏?”
郑路生挠了挠头,道:“我从前不坏吧?”
曹晚春道:“我现在还记得你把那七只蛤蟆给踩的稀碎,咦……”曹晚春回想起往事,皱起了眉头,嫌弃道:“恶心死啦!”
郑路生不禁笑道:“我现在早就不干那事儿了。”
曹晚春道:“你还扎了那老叫花子两刀!”
郑路生道:“谁让他绑咱们,不知道扎死了没有。”
“没有。”曹晚春道:“我带我爹去的时候,他刚好从地窖里爬上来,我爹又打了他一顿,把他踢回地窖里去了。”
郑路生“哈哈”大笑,道:“活该!”
两人说的欢畅,倒是把曹步廊更冷落了,曹步廊不禁“咳咳”咳嗽了两声,曹晚春脸色一红,说道:“我进屋里去看看我娘。”
郑路生“嗯”了一声,曹晚春便进里屋去了。
曹步廊看向郑路生,道:“几年前你救了我女儿,现在又救了我妻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好了。”
“不用谢,不用谢!”郑路生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怎么能说是应该的呢?”曹步廊笑道:“你跟我,跟她们娘儿俩都非亲非故,不救是理所应得,救了便是情分,得报答你。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些钱。”
“我不要钱!”郑路生见曹步廊要去拿钱,连忙喊了一声:“我一分钱都不要!”
曹步廊道:“那你要什么?”
郑路生迟疑了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伏地不起。
曹步廊倒还没什么,似乎早就料到郑路生会如此这般。但是,武怡和曹晚春都慌得连忙起身去扶郑路生,郑路生却死活不起来。
武怡急道:“步廊,你看!这是怎么说好?”
曹步廊摆了摆手,让媳妇儿和女儿起来站旁边,自己又去问郑路生,道:“小郑,你这是干什么?”
郑路生抬起了头,说道:“曹师傅,不瞒您说,我无家可归,是个到处乱窜的人,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还不如狗,枉活在世上!自从见了你,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这样大本事的人,我想拜您为师!我想跟你学本事!这十多天里,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只是到处找您!天可怜见,让我今天误打误撞遇见了伯母,到了您家里!这是天定的缘分,就请您收了我吧!我拿您当我爹一样孝敬!”
曹步廊膝下无子,早有收儿徒的念想,却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前番在高起逢家里,他便一直留意郑路生,眼瞧着此人无论长相还是心性,都十分合意,所以才试探他,让他替自己做事,结果那件事情又做得漂亮,所以曹步廊才在他跟前显露了自己的真本事、真身份。
但是,曹步廊为人多疑,他不知道郑路生的具体底细,还要再看看,因此,这十多天里,与其说是郑路生到处找曹步廊找不见,不如说是曹步廊到处让郑路生找不见。
郑路生在明处找,曹步廊在暗处跟,郑路生的一举一动,曹步廊都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武怡刚刚被郑路生背回家,曹步廊就尾随着回来了。
当然,武怡晕倒是曹步廊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可巧郑路生遇上了,更巧的是,郑路生又是当年救曹晚春的人,在曹步廊看来,这可真是天意!
两代三口人的缘分,郑路生必定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徒弟,不能违!
现在郑路生自己开了口,曹步廊就顺势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哪儿敢随便收你?”
郑路生说:“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曹步廊也不客气:“那就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郑路生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果真是什么都没有隐瞒。
曹步廊一家三口都听呆了。
武怡抹着泪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步廊,你就收了他吧!”
曹步廊点点头,对郑路生说道:“你这样诚心实意,我也不能不收你了。”
郑路生大喜,又磕了几个响头,口呼:“师父!”又喊武怡:“师娘!”看看曹晚春,不知道该喊师姐还是师妹,曹步廊已经说道:“她算你师妹。”
郑路生便喊曹晚春:“师妹!”
曹晚春笑了一声,说:“还是头一回有人叫我师妹,怪怪的。”见郑路生还跪着,不禁心疼,道:“你还不起来?小心把膝盖跪烂了。”
郑路生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师父,不能起来。”
曹步廊说:“你说。”
郑路生说:“师父,我这个名字不要了,我不是路上捡来的,不能叫‘路生’,求您再给我起一个。”
曹步廊点了点头,说:“那姓氏你还改吗?”
郑路生说:“我姐养了我十几年,我没好好对过她,还跟着她的姓吧。”
“好。”曹步廊说:“我原先也是有帮派的人,帮派里也有祖师爷,祖师爷也起过辈分,我下一辈儿的人,是‘国’字辈儿,你这十几年过的太野,以后就叫郑国彬吧。要彬彬有礼,文质彬彬。”
“是,师父!”郑路生满心欢喜:“从今往后,我就叫郑国彬了。”
曹步廊让武怡把家里的屋子腾出来一间,用木板搭了张床,铺了被褥,给郑国彬住。
收拾停当之后,曹步廊又把郑国彬叫去,吩咐说:“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从此以后,有些事儿,我就让你代劳了。”
郑国彬说:“师父请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为您做事,那是徒弟分内的事儿!”
曹步廊说:“你跟我来。”
郑国彬跟着曹步廊到了灶火房,只见灶台上放了一堆东西,瓶瓶罐罐,大包小包。
郑国彬嗅着香气、甜味、腥味、苦味,瞧见了灶台上有几只大猪蹄,有一大罐子蜂蜜,还有一大罐子奶,不知道是牛奶还是羊奶,其余的像是草药。
郑国彬只认得其中有皂角,别的一概不认识。
曹步廊指着那些东西,说:“从明天开始,每天后半晌,你把这大猪蹄拿四只来煮,要煮的稀烂,煮的跟胶一样,然后熄火,等到稍温的时候,取出来,让你师妹在睡前敷在脸上。”
郑国彬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猪蹄是炖了吃的,没想到是用来让曹晚春敷脸的。
拿猪蹄敷脸,还真是稀奇。
郑国彬也没说什么,师父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了,只应声道:“是,我记住了。”
曹步廊满意的点了点头,郑国彬好奇却不多话,能藏得住事儿,这也是讨他喜欢的长处。
曹步廊又指着那些草药,说:“这些草药你都认认,记好了斤两,不能弄错,不能弄混,以后药没了,你要自己去药房抓。这是黑丑,这是皂角,这是天花粉,这是零陵香,这是长甘松,这是白芷……”
郑国彬一一记住,他博闻强识,不需曹步廊说第二遍,等曹步廊教完,他就自己复述出来,分毫不差,曹步廊更觉此子招人喜欢。顿了顿,曹步廊说:“这些草药,你在熬了猪蹄以后,就按照我说的斤两,拿去磨成粉末,然后掺上牛奶,和上蜂蜜,兑温水调成浴汤,让你师妹在睡前泡半个钟头。”
郑国彬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没有多嘴,只说:“好,我记住了。”
曹步廊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犯疑惑。我也不背着你,老实告诉你吧,我和你师娘的相貌也就是中等人,晚春生下来的时候,肤色颇有些黑沉,我就用这秘法养着,才成了她今天的模样。”
郑国彬恍然大悟,想那曹晚春的肌肤光彩照人,盈润如玉,脸上皮肉更是娇嫩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自己生平所见的再美的女人也都不如她,竟多是猪蹄的功劳!
只是师父又怎么会这种匪夷所思的秘法?
郑国彬忽然想起了那三个字——厌胜门。
郑国彬好奇,但是没有问,曹步廊也没有多说,眼看着夜已经深了,曹步廊让郑国彬去睡了。
躺在床上,郑国彬心中五味杂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心中寻思道:以后自己终于不用再漂泊了,从今天开始,自己就算是重获了新生,这一切,当然都得自于师父青眼有加,所以师父的恩情大似天,自己一定要报答他。
还有师娘、师妹,尤其是师妹,都要照顾好。
第二天,曹步廊出门做活儿,就带上了郑国彬,先让他看自己做,又传授经验,后面再让他慢慢开始试手,曹步廊从旁指点。
曹步廊又特意对郑国彬说道:“那天,在罗金盘跟前,我已经显露了底细,你也听到了厌胜门这三个字,我也不打算瞒你。”
郑国彬一听“厌胜门”,陡然间精神一震,仔细凝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