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那一刻似乎都凝固了,万物皆陷入寂静。
转而远方传来一阵灵动的歌声,如同天籁。
怪人在那一刻眼中噙满了泪水,周身所有的戾气全部都消了下去,不久后眼眸终于恢复了清明。
那怪人叹了一口气道:“说出你此行的目的吧!”
萧释看向他身后的方向,虽有这宛转悠扬的歌声传来,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宁弈前辈,如今安阳城被魔夏重重围困,此来只是为了买下虎戈族一些马匹,以作与魔夏周旋的资本!”萧释恳切道。
他已经发现了此时的怪人,也便是昔日的天纵之才宁弈,已经与之前的状态大不相同,他也隐隐察觉到是由于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让宁弈起了如此的变化。
宁弈先是看了萧释一眼,而后扫了一眼那受了土龙之祸散落在四周的其他人,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李牧白的身上。
李牧白身上沾满了草屑,尚自四处观望,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宁弈盯上了。忽的他脚下闪现了一个白色棋子,同时在宁弈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棋子,刹那间,黑白棋子互换位置,阴阳交汇,斗转星移。
李牧白眨眼间便到了宁弈面前,李牧白见状,愣在了原处,呆了片刻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迎上了披头散发的宁弈的目光后,生无可恋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萧释见到宁弈如此手段,近乎于夺天地造化,才深信不疑面前这个老头能够凭一人便覆灭近万魔夏铁骑。
虽说世间大道万千,但若是牵扯到千军万马的杀伐大战,军阵之法在其中最为致命,传说中的道圣强者虽已站在大道尽头,拥有数百年的寿命,但也不敢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究其根本,人力有尽,参天大树也扛不住数千蝼蚁的啃噬。
但宁弈凭超凡脱俗的阵之一道,竟生生能做到连道圣强者都做不到的事情,更是逃脱了魔夏三位国师的追杀,此等战绩,纵观古今,寥寥无几。
“老前辈,求求你别吃我,你要是人的话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要是鬼的话放我回去我多给你烧些纸钱!”李牧白被宁弈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宁弈并未做什么,只是盯着李牧白看了良久后道:“昔日我受过你师祖的恩情,又怎会伤害你!只是他如今还好吗?”
李牧白在听到“师祖”二字时,才敢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随手抹去了了脸上的草屑试探的问道:“前辈你认识我师祖?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有师祖的?”李牧白一脸懵。
宁弈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痛苦神色,而后似是陷入了怅惘,片刻后道:“你背的那把剑来自于何处我再清楚不过了,是啊,若不是你师祖,我也许便永远留在北面了!”
小胖子眨巴了下眼睛,他不明白眼前之人的感受,对于以前的事情并不大清楚,在宗门中也只见过师祖几面,知晓那是几乎神仙一般的人物。
李牧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笑。他虽不知道眼前这怪人为何与他师祖相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单单是自己师祖的名头,足以能吓退许多人了。
萧释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很早之前,在望夏楼时,在柳十安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对于李牧白的身份便有了猜测,只是此刻真正印证了猜测时,仍旧感叹这小胖子的身份着实不简单。
李牧白自当出于西南,云国,青莲剑谷,天下剑修汇聚之所。
宁弈当年陷入魔夏之时,是鬼谷道门当代鬼谷子与青莲剑谷谷主共同将他救出,也便承了这一份恩情,其中渊源他此刻自然了解。
萧释正思量之时,却发现宁弈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正打算从容应对之时,宁弈淡淡道:“你是鬼谷道门的人吧!造化弄人啊,转眼间竟已过了百年光阴,百年前同是受了你们师祖的恩情,今日门下之人便都来到了此处,这是让我不得不还恩啊!”
宁弈之语却如一道惊雷在萧释心中炸响,萧释此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容相对,他不知道宁弈是如何看出自己的身份。
此刻散落在四处的萧国将领全部围了上来,都是听到了宁弈所说,眼眸之中露出吃惊之色。
木隆真的心情此刻却是有些复杂,脸色阴晴不定,看向萧释的眼神也是起了变化,他知道萧释来自东方,
但萧释并未与他说过鬼谷道门之事,一个鬼谷道门之人为何会对萧国之事如此尽心尽力,不由得他不多想。
萧释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前辈为何如此笃定我是来自鬼谷道门呢?”
宁弈微微一笑:“凭你的那两箭,我虽数十年未到过中原了,但有些东西我却记得清楚,鬼谷道门重阴阳相生,从而衍生出了纵横捭阖极道百门之术,我观你那箭头便是用了极道百门之术锻造。只是我有疑惑未解,你为何不修鬼谷道门道法呢?极道百门之术若想入极境难如登天!”
萧释沉默了,半晌之后沉声道:“前辈多虑了!在下只是鬼谷道门一弃徒!”说出这话之时,他的声音在不住颤抖。
宁弈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极道百门之术对鬼谷之人十分重要,向来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习得,其中机缘我是不晓得,但修习好它终究没有坏处!”
萧释听到宁弈所说之后心中却如有惊涛骇浪,对于鬼谷道门隐秘之事他知晓并不多,但极道百门之术并非是从道门之中习得,而是道门外鬼谷山中一个砍柴的老人教授于他,百门皆非寻常道,他只道那些都是一些凡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法子,没想到对于鬼谷道门竟然如此重要。
他忽然想起那时山中的砍柴老人,现在细细思忖,那老人绝对不普通,但自己与他相处许久,却未发现他有任何奇特之处,但能教给自己极道百门之术,又怎能是一个凡俗中的砍柴人呢?
萧释转头,却见木隆真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冷,不似之前那般对自己充满信任。
他心中发苦,却又不知道如何打开这个死结。若是说出那一日的真相,究竟会有几个人相信,又或是将自己当成一个跳梁小丑,一个弃徒,又怎能撼动鬼谷道门这样的正派名门。
四下霎时无声,李牧白转头一看,每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对劲,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萧释苦涩一笑道:“前辈,我们能否从虎戈族之中买走一些马匹!”他话说到一半之时木隆真突然上前冷冷道:“不用了,萧国的生死自由天命决定,不劳鬼谷道门牵挂!十四年前不用,今日也不用!”
萧释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整个人木在了原地。他虽知道木隆真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抵触,但是未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此模样。
他扭头吼道:“木隆真,这件事并非儿戏!”
木隆真寒声道:“我说不用了,你耳朵聋了吗?你与萧国之后再无瓜葛,萧军军阵之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萧释心还存着在后一丝希望,他硬声道:“我说,我是一个鬼谷道门的弃徒,他们不要我了,如今我只想帮帮萧国!”萧释脸色发白,他扔下了最后一点尊严。
却见木隆真轻描淡写道:“鬼谷道门不要你,你觉得萧国便会要你吗?你当萧国是什么?”
木隆真吐出的每一字都如一把长刀割在萧释的心上。
萧释顿时心灰意冷,他没想到木隆真会如此绝情,往日的一切如同烟云一般,刹那便散了。
木隆真冷哼一声后,随即召集带来的萧国军士便欲离开,一旁曾元天情急刚想说什么,却被木隆真狠狠一瞪,顿时蔫了,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转身。
萧释目送着他们慢慢走远,直到被茫茫草原淹没,再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