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丧礼结束,宫仁盘腿坐在自家炕上,吐一口吐沫,数着不是很多的钱。
心里计划着一半可以用来还赌债,一半可以用来给他新婆娘买条项链。
日子总归还能捱过去,虽然艰难了点。
至于老爹和闺女,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宫雪面对奶奶去世的事,内心毫无波动,不过也笑不出来,毕竟呆坐了一天,几次想去吃席上的饭菜,都被爷爷一个眼神吓住,为了避免再次挨打,从而接受了被饿得头昏眼花。
此刻穿着带着补丁的衣服躺在炕上,准备睡觉,脑海里都是丧礼上那一桌子美味佳肴……炖鱼,炖猪蹄,炒豆角,炒鸡蛋……
不知不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宫仁听到后,数钱数得乐呵,心情也连带着不错,吼了句,“自己去煮鸡蛋吃,够得到锅台吧?”
宫雪长得不高,但在宫仁和父辈的眼里,女人天生低人一等,做饭打杂这些小事,是要从刚出生就要会做的。
“吃什么鸡蛋!”宫不吝从被窝里爬出来,猛地拿烟袋磕了一下炕檐,骂了句,“赔钱货,去,要吃就把早前你奶奶剁碎的鸭食煮熟了吃!”
宫雪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年的鸭食,此刻一听到这两个字便觉得胃里开始泛酸,与其胃痛呕吐而死,她还是选择把自己饿死,于是伸出小手,轻轻拉上被子,装睡。
只是睡时,小嘴还抿着被子的一角,幻想着自己口中允吸的是牛奶或者乡下孩子喝的五毛汽水那一类的美味食物。
宫仁数完了钱,将钱装进内裤里面缝的兜里,宫不吝看见立马急了,“咋?你个龟儿子想把钱全部拿走?”
宫仁嬉皮笑脸的跟老爹打太极,“这不没法子,小喜又要生了!这回找医生看了肚皮,是个男娃娃,咱们老宫家后继有人了!”
宫不吝的脸色一阵清白相间,他明显不舍得那些钱,但一想到宫仁新娶的婆娘宋喜怀上了男胎,咬了咬牙,那钱也不争了。
只是不相信般的又问了句,“果真么?你个龟儿莫骗老子!”
宫仁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真的!咱们老宫家这回香火不会断了!”
宫不吝叹了口气,将头一歪,准备靠着墙睡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搞不赢什么。
只是宫仁并不肯善罢甘休,又低头求了句,“老爹,我不能把宫雪带到城里去,城里房子小,住不开。”
见老爹不说话,宫仁便决定将王八蛋当到底,说起了违心的话,“宫雪越来越大了,让她留在这还能帮你烧火砍柴,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老爹还不说话,宫仁急了,干脆把心一横,说了句,“而且,宫雪今年都十三岁了,再过一年等她十四岁的时候,你把她嫁给同村那个傻子,那傻子家里有钱,到时候准能给你养老送终,保不齐还能多要点钱花花!”
宫雪本想入睡,却因为饿而睡不着,此刻听着父亲这样的话,眼泪刷的一下淌了下来。
奶奶的死,她再努力装出悲伤的样子,都没挤出眼泪。此刻想妈妈想得狠了,眼泪便再也撑不住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呀……”宫雪在心里无声的喊着,不知不觉,眼泪流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