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子渐渐靠近,后面的跟随者亦是斜着头不明所以然。白路的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这时,一团灰溜溜的东西窜了出来。只见一只毛乎乎的老鼠顺着墙爬上了桌子,转着小眼睛,前爪一抬,身子一跃,呼的一下跳到了瓦罐之上。
二个狱卒面面相觑,后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老鼠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胆小鬼!”
前者面子上挂不住,赧颜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背着手象征性地向铁镬下添了几根枯木,然后强装淡定地离开了仓库。
待二人离去,“砰”的关门声响起之时,白路几乎顷刻间从铁架后滑坐下来,额头的冷汗如瀑布般流了下来。
“这种感觉,太……”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恐惧、紧张与愤恨交杂在一起,令他几近虚脱。
镬底的枯木渐烧渐旺,铁水慢慢生出泡沫,不到一炷香时分便即重新沸滚。白路站起来,双手扶住镬边,即使灼热异常,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极力向里面望去,似乎想将长剑“无归”最后的样子深深刻在他心里。
这把剑是清玄掌门取释真人赠予他的,尽管自己有理由恨他,对他的东西更是可以置于一旁不管不顾,可是,真正要失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舍不得。
凝神了片刻,白路恋恋不舍地转过了头,他紧咬着嘴唇,眼睛有些干涩,想哭又哭不出来,更没有时间给他哭。他背对铁镬抽了一下鼻子,目光停留在了刚刚觅食完的老鼠身上。
那只救了他的老鼠从他眼前掠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溜到了墙角里便消失不见了。白路略感惊讶,向前走了几步,蹲在角落里寻觅其行踪。
墙角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老鼠洞,白路伏在地面向内望去,竟被这个老鼠洞惊到了。里面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食物丰足,构造也十分复杂,倘若有人捕鼠,它们便可反向脱逃。直到这个时候,白路不得不承认,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老鼠。
“我还没可怜到要和老鼠抢食物吧。”白路自嘲地嗤笑一声,扫过鼠洞内的堆积的食物,这囤货可以够它们存活几天。
突然,白路瞳孔瞬间放大了,他收回目光,忙定了一下心神,再瞥眼望去。
不错的,还在那里。是一个扳指,色如象牙,在漆黑的鼠洞中异常显眼。
白路口中喃喃道:“难道是罗卿的扳指……”
他盯着洞口愣了片刻,伸手探入了老鼠洞中,像是一个猎人在逮捕一只山鸡。他先是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身躯,而后又撞到了它们储备的粮食,几经坎坷之后,才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扳指。白路心中一喜,弯起食指,将它勾了出来。
白路见扳指没有损坏,不过粘了些灰尘,便在衣角处蹭了几下,藏于衣袖之中,同时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又如何物归原主。
他随意拿了一把看上去比较锋利的长剑,见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小了,才刻意压低声音溜了出去。只可惜他右手有伤,持剑不稳,只得左手提着。
现在已经午夜时分,正门外寂静得可怕,墙上透着干涸的鲜血味道,说不出来的阴森和恐怖。白路麻木地看着这血淋淋的惨象,心中判断自己应该还处在监狱之中,当下碎骨帮忙于待客,筋疲力尽,宴会一结束便纷纷回房歇息,此时狱卒竟无一人。
他沿着墙壁角落俯身前行,刚刚的经历让他情不自禁地注意隐匿的老鼠洞,不过并无任何新发现。他这般潜伏,既跑不快,又随时随刻会给人发现,重新被捕入狱,要不是碎骨帮遵从秋后问斩,或许他早已被处决,死于铡刀之下了。
白路沿着甬道走了一段时间,仍不见尽头,心生恐慌之时,忽见左侧有一扇小门斜掩,侧耳听得四下并无人声,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并不如白路所想,里面不过是另一间牢房,映着微弱的烛火,他勉强辨认出里面关押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身上亦是缠满铁链,听得门口传来声响,这才木讷地转过头来。
那人见白路时一愣,打量了他一番,却见二人俱是一副囚犯模样。“你……”他喉间涌动,如同气力衰竭般,话在嗓中发不出来。
白路赶忙走近囚牢,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对方闭口之时,仍不忘奇怪地打量着他。这时他才发现此人左颊上有一块墨迹,方方正正刻着“碎骨”二字,显然是受了有辱尊严的墨刑。
“公子,救救我……”那人小声渴求道,“我叫梁九,是一个……”
白路摇头道:“我找不到钥匙。”
“我知道,钥匙在方拓手中,他的房间在……”梁九一时语塞,形容不出来,又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干脆伸手左指右指,这才为白路点了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