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伏在铁栏旁,试图窃听外面的动静,只是手脚上的铁链铮铮作响,越是用力,全身肌肉越是紧张抽搐。
“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来的?”这个男声很耳熟,白路一时间却忆不起来。直到片刻后,罗卿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二哥”,他才明白过来此人正是任昀。任昀如此冷酷的声音,白路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看不到,但他能够感受得到,此时罗卿应该比较恐惧。
“我准许你来了吗?”任昀压着声音道,“放跑了犯人,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二哥,我没有……”罗卿心中慌乱。
任昀怒吼道:“你算老几?要不是碎骨帮收留你,世上早没你了,还轮得到你出人头地?”
“罗卿绝不负碎骨帮,只是……”
只听“啪”的一声,外面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惊叫,紧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白路脑海中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双手抓住铁栅栏,心中不住地否认刚刚生成的念头。
“就凭你,也配和我谈条件?罗卿,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门口终于露出了任昀那张满脸狡黠的神色。他嘴角上扬,算是默许了方才的恶行。
白路瞪着他,任昀避开了他的目光,直奔罗卿送来的饭菜。他怒目圆睁,举起手中的斧头向碗筷砸去,同时口中秽语辱骂,神情与前毫无异样。
白路黯然不语,望着来者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倒也习以为常,隔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待饭菜撒了一地,再也无法食用后,任昀这才停了下来。罗卿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捂着脸颊,神情紧张地走进来。白路瞧见,果真是被打了一耳光,有一刹那他竟然希望这一切只是碎骨帮的苦肉计。
“二哥,我……我的扳指不见了!”罗卿神情恍惚,弓着背,眼神不断地扫视地面。
“管我什么事!”任昀满脸煞气,伸手一扯,提着罗卿的领口将她拖出了囚牢。
“不!这扳指是我娘留给我的!”
随着罗卿的声音越来越弱,白路自知二人已经离开了监狱。虽是清净了,可是不知为何耳畔却无数次充斥着刚刚的对白,“啪”的一声,那个耳光再次响起,他只感身心俱乏,心中好像有一根丝线在那一刹那断折了,他慢慢地松开了双手,滑坐到了地上。
这几日阴云四合,稀稀疏疏地下了小雨,长年不见天日的狱中,此时尽显湿气。白路辗转反侧,昏昏沉沉地感到有人来了又去。几日前,才刚被拖出去毒打了一番,只可惜他嘴硬得很,押狱没能叫他俯首称臣。若要说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向死而生大义凛然,只是他生怕自己一旦屈服,碎骨帮下一步的目标会转向萧湘。
又过了大周天,这里却异常平静,伤口逐渐结痂,瘙痒不止。白路抬眼望着天,耳中听到浩浩的水声,高处一方不大不小的天窗向内潲着雨,时不时地在他脸颊上洒落几滴眼泪。雨水从白路的鼻梁滑落,直至流入脖颈衣服中,他背后深有一阵寒意。
白路趁此时无人看管,挣扎着走到墙边,提气一纵,便即窜上了墙头,这一窜,腿上的伤口开裂,不过无妨。
越过了这堵墙,牢房外有另一堵极高的围墙,白路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倘若是从前,一剑刺去,砖石便可纷纷跌落,可现在不比从前。
白路伏在墙壁上,只听外面声音嘈杂,时不时地传来歌女动听的歌喉,像是一条小巷子。他对巴蜀城内极为熟悉,如此热闹繁华的地带还当属城中心,只是自己的客栈也位于城中心,为何从未听闻此事?莫不是碎骨帮一直隐匿于他身边无人知晓?
过不多久,只听牢狱内一阵脚步声。白路纵身跃起,赶在押狱进来之前回到了里面。他心道,倘若碎骨帮一直坐落于城中心,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了他们眼中,罗卿来诓骗自己之事,倒也解释得通,只是这样的话,萧湘不也就……
脚步声越来越响,外面两个押狱正在审查囚犯。白路抛开杂念,静候那两张可恶的嘴脸。
“梁九、常离——嗯,都在。”
“你快点,今天有重要客人来访!”一个尖锐的声音催促道。
“催什么!他孤鸿门哪来这么大架势?余沛——好,也在。”
押狱拿出钥匙,打开了关押白路的囚牢大门,看了一眼他,口中念念有词,就离开了。
“这次可是要庆祝全部擒拿清玄弟子的大功,记得把大当家的那封书信带上。”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两人走远了,白路一时脑海里空空洞洞,无法思索,过了好半晌,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头,寻思:“清玄门全部被擒拿了?还有,孤鸿为何要来拜访碎骨帮?方拓的那封书信又是什么?”
他深感费解,更是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清玄的覆灭绝非碎骨帮一支势力所为,这其中绝对有旁支的参与和蛊惑。而自己一直费尽心思保全的萧湘师妹,竟也没逃过此次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