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两军中不眠者不计其数,有轮流守夜的,也有初上战场紧张的无法入眠的,也有为制定作战方案无法入眠的,当然也有早早起来造饭的。
刘炅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这一夜他睡得很香。
及至东方放白,天色渐明,营地都传来擂鼓的声音,营兵纷纷列队,原野上数千名比阳士兵整齐排好队伍,按照不同兵种列阵,藤甲刀剑手在前,弓箭手群在后,其中零零散散有攻城器械,如云梯等等,只是中军位置向前挪,在藤甲刀剑手群中,也就是说,比阳大军主力靠前,他们准备一举歼灭敌人。
陶程敏劝说过许宽农,“许都尉,中军靠前不利于左翼、右翼以及后军粮草辎重的保卫,一旦贼寇从侧翼袭扰,我们必将进退两难。”
然,许宽农不以为然,“自怀,你可知舞阴为何会输?并非世人所说兵力衰弱给了黄巾贼寇机会,而是做事缺少果决,当杀时优柔寡断,有巨大优势时裹足不前,而非像我这样重拳出击,一举击败敌人!”
陶程敏暗自摇头,“许都尉,至少令左翼、右翼加强警觉,防止贼寇突然袭击,毕竟楚望亭这地方,与另外两处不起眼的区域成掎角之势,当心贼寇在那两处布兵……”
许宽农伸手让陶程敏不用说了,“我行军打仗多年,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狗头坳、老汤口这两地方的确有贼寇的兵众,不过放心,我已经派人领兵前往,至日上三竿时分,便可攻取那两地区。”
陶程敏震惊,此时他走出营地,才发现的确少了数曲之人,他没想到许宽农竟如此鲁莽,既然知道那两地有贼人布防,为何还要分兵去袭,掎角之势的守兵,只要全力击溃一点,便破了。
楚望亭上,刘炅亲眼见到比阳分兵离去,嘴角微微扬起,“传令,坚守不出!”
坚守不出?
黄巾教众、游侠儿哪个不是热血上头,毕竟昨天才大胜一场,为何不撑此气势,一鼓作气灭了官府的狗贼,他们心中困惑,不明白刘炅为何要下此命令。
“刘首领,坚守不出似有不妥,这楚望亭虽有天险,可毕竟是个小地方,咱们的补给也不够充裕,如此情形,为何不主动出击,弟兄们斗志昂扬,不可消磨。”
刘炅坚毅的注视那人几秒钟后,并未作出解释,“执行命令,墙头造饭。”
“是!”
说起来,楚望亭的黄巾将士已经吃过早饭,炊事造饭的人此时已经在准备中饭了,他们听到刘炅的命令时,更是一头雾水,要去城头造饭?
既然刘炅下了命令,他们也只得遵从。
楚望亭的“城头”其实是天然悬崖的边上,石头砌成的的一道墙罢了,楚望亭跟像是山贼的寨子,那悬崖下唯一的一道木门出入的关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墙头造饭,他们的土灶不能太靠前也不能太靠后,太靠前容易挡住弓箭手活动,太靠后刘炅不允许,他说那样比阳的官军就看不见了。
今天,会是极好的天气,万里无云,微风拂面,是入春之迹象。
下方,比阳大军清晰可见,数里之内,都是他们的人,绣着“汉”的军旗迎风飘扬,人多却静,静的可怕,除了车马嘶鸣,甚至连兵刃碰撞的声音都听不到。
那是军纪,军纪越是严厉,军队的战斗力越是可怕。
东汉末,各州县均有召兵、募兵的权力,战斗力强弱关系到能否镇压叛乱,故优先见之明的人,会尽全力培养军队的战斗力。
朱贺便是有先见之明的人。
相比之下,刘炅略有担心,他回头看看黄巾教徒、游侠儿,这些人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意志很坚定,可拧在一起,尚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若是发挥出七成真正实力,他可能会选择主动出击。
来了,比阳大军的号角嗡嗡作响,鼓点整齐划一,他们向前一步地动山摇。
“谁敢上前叫阵,拿下头功?”许宽农高声喝道,那声音,连在墙头之上的刘炅都听得清清楚楚。
比阳军阵中,走出一人,他手中挥舞着军旗,只见他将军旗重重往地上一插稳稳立在那里,那人满脸胡须,生的凶神恶煞,声入洪钟恶鬼,“末将愿往!”
“很好,蒋祺去吧!”许宽农挥手应允。
一人一马,从比阳军阵中走出,在短短的荒原上奔驰,显得格外突兀,凄凉。
蒋祺横刀立马,在城门处高喝,“黄巾贼子,可有人敢出来与爷爷决一死战?”
城墙上,无人应答。
刘炅身边跟着数位武道高手,他们都是游侠儿出身,自命不凡,他们在刘炅耳边语道,“首领,我等愿与那官府狗贼决一生死。”
然,刘炅并不理会,他亲手帮助搭建土灶,时不时指点一二,改善土灶结构提升木材燃烧效率。
蒋祺见无人应答,便再次挑衅,“鼠辈也敢自称天道,不如早点逃了去,回家叫妈妈哺乳你,说不定能治了尿裤子的毛病,哈哈哈!”
蒋祺出言,身后的比阳大军被逗乐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嘲讽戏弄之情溢于言表,城墙上的黄巾教徒被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手撕了那人。
蒋祺忽然看到墙头有青烟生起,他心中疑惑不已,抬头看去,却见有伙夫架锅做饭,根本不予理会。
“???”蒋祺没有激怒墙头黄巾教徒,看到这一幕,自己反而暴跳如雷,更难听的话都崩了出来。
楚望亭内,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妈了几句,随后就被刘炅制止,他严令众人,不得会有墙外之人,此时伙夫做了些热汤,香气四溢,刘炅传令开饭。
蒋祺看到了自己终身难忘的景象,两军对垒之时,墙头上的黄巾贼寇,竟然开始吃饭了!
刘炅不急不慢,朝着悬崖下方看了眼,语气戏谑道,“下面的弟兄,不如降了我们,上来喝口热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