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务府之后,热情的小陆子引着夏雪直奔夜总管的院子。
夏雪硬着头皮跟他一起进去了,到了门口,小陆子说了几句话便从屋里退出来,临走的时候还冲着夏雪挤挤眼睛。夏雪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时,便听见屋里的人问道,“夏姑娘找咱家是有何事?”
她长舒了一口气,只能走进去。
夜公公坐在矮屏边上,只穿了中衣,正在饮茶,等夏雪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平日里那件宦官外袍穿好,熟练地系着最后一颗扣子。
夏雪见状,微微低头行礼,不好再往前走,有种进退维艰的地步。
“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不能说?”
听到他不疾不徐的声音,让夏雪紧张的情绪舒缓了许多,她抬起眼来偷偷望了一眼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便走进去了。
“我想出宫一趟,不知道总管大人是否可以批准,给我一块出宫的令牌。”她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出宫作甚?”
“回家!”为了让自己整套说辞让人信服,夏雪继续补充道,“昨夜梦见家母身体抱恙,实在是担心得紧,所以就想回家看一看,不用太久,半日功夫就足矣。”
“你可知宫女是不能随意出宫,回家探亲每年也是有固定的安排。”
他果然不是那么好说话,夏雪叹了口气,忽然眼角余光瞟见旁边矮几上放的几样物件里,其中便有一块内务府的金字令牌。要是有了总管大人的令牌,出宫自然是畅行无阻了。
她壮起胆子,上前替夜公公斟茶,顺势端起他的茶杯,双手承了过去,“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按规矩回家的时日遥遥无期,所以才来求总管大人网开一面。”
夜公公接过她的茶杯,“若是实在担心,你可以写封家书问候一下,让人帮你送封信回夏府倒不成问题。”
夏雪将身子挪了挪,挡在矮几旁边,“写信固然是个法子,但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几日功夫了,我是跟急性子,实在等不下去,还望总管大人体谅。”
“当初你在储绣宫里就该学过这宫里的规矩,遑论如今你还是浣衣局里的宫女,更应该安分一些。能帮的,咱家自然会帮,但帮不了的,你说什么也没用。”夜公公将茶杯放回桌上,又顺势伸手到她背后把她藏在手心的令牌一把抽了出来。
刚才那个动作,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又在瞬间再次拉远。夜公公身上淡淡檀香混合一些清茶的味道,飞进鼻端。自己的小算盘,被人当面揭穿,夏雪的脸涨得通红。
她又想起自己前一次明明将在后宫里看到燕王的事情告诉给他,依然毫无结果,再加上这一回他油盐不进,一点忙都不肯帮,更是来气。
“希望总管大人永远没有求人帮忙的时候!”她狠狠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出去。
等她回到浣衣局里时,垂头丧气的样子,木菱远远见她过来,问她何事烦心,她便老实交代了一番。
当然也只是说了自己担心家里,想回家去看看。
木菱歪着头想了想,“我们浣衣局每个月都要出去采买一些皂粉或者其它浆洗材料,算算日子,好像这个月也差不多快到了。你不如去买通采买的小太监,跟他一起出去,不就成了?”
夏雪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捷径,忍不住一把抱住木菱开心地跳起来了。
当晚,她就去东院里找负责采买的小太监,好说歹说之后,最后以十两银的买路钱成交。
木菱替她心疼这银子,夏雪却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过了两日,在约定好的时间,木菱替她做掩护,若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问起来就说夏雪去其他宫里收送衣裳去了,只要她在宫门落钥前回来就行。她换了一身普通太监的衣裳就跟采买的人一起混出宫去。
这一路上,她也没料到出宫竟然如此顺利。
出了南直门之后,她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采买的小太监将一包袱衣裳扔过来之后,小声嘱咐,“酉时之前回到这里等,错过了时辰,你晓得后果的。”
“知道了!多谢!”她接过包袱,先找了一条无人的后巷,先把太监衣裳换回寻常女子的裙褂,然后直直奔向夏府去了。
循着记忆里回家的路,她奔上夏府大门的台阶,对着木门用力敲。
不一会儿,里面的人开了门,盯着夏雪看了半天,一脸意外,“小姐?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夏雪拨开小厮,不耐烦地往院里跑,“母亲在吗?”
夏府的管家听说小姐回来,赶紧迎了出来,跟在夏雪边上,“小姐今儿怎么回来了,也没有先来个信。真是不巧,老爷夫人去赴宴了。估计没那么快回来。”
夏雪心中一沉,追问道,“赴宴?什么宴?”
管家老实答道,“是方大人家老太太的寿宴。”
“方大人?”
“就是守备营的那位方大人。”
夏雪低头沉吟着,“我记得咱们家跟方家并无多少来往,父亲是文官,方大人乃是武将出身,他们俩可从无私交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兴许是如今老爷官运亨通,方大人有意结交,才亲自送来帖子。这也是咱们老爷的福气,听说方家……”管家倒是一脸喜色,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
夏雪当然知道,方家在朝中势力自然不小,而且方家的千金如今在后宫里也贵为嫔位,算是皇亲国戚了,多少人想巴结都来不及。得了方家亲自送来的帖子,自然是要给人家面子的。
她倒吸了一口气,看来要想办法混进方府才行。
“管家替我备马车,我马上就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原主的记忆,冲回夏雪本尊的闺房。
在短短时间内,随意换了一套看得过去的衣裳,又选了一些名贵首饰给自己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跳上马车,直奔方府。
目送了自家马车远去之后,管家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是说小姐在宫里被贬做了宫女吗?看这气势,倒比原来病怏怏的模样更精神了许多,不像是宫女,倒像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