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虽不太明白打脸是什么意思,但明显感到毅王的不屑。
他有些恼羞成怒,想发动群众,对毅王展开全方位声讨,忽听外面有人大声嚷嚷:“虎贲骑得胜凯旋,班师回朝喽!”
食客们顾不上喷口水,抢到窗边看究竟。
宽敞的中轴正街上人头攒动,都跑出来看虎贲骑招摇过市。
密集马蹄声由远及近,长长骑兵队伍有序而来。
虎贲轻骑队伍齐整,精神抖擞,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慑感,看得人赏心悦目,街边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
队伍后端,乌泱泱的倭寇俘虏被押解跟随,好事百姓又大声喝骂,还有人趁机发泄,丟烂菜叶,臭鸡蛋。
听信谣言的食客们动摇了,有人质疑中年商贾:“刘兄,你不是说只有几百倭寇吗?”
“我看光俘虏就得过千数了,你从兵部得来的消息可真准呐!”
商贾狡辩:“万一是虎贲骑为了邀功,抓些乞丐流民充数呢?”
京师百姓见多识广,立刻有人反驳:“你瞎啊?”
“这些俘虏都是罗圈小短腿,眉眼间有明显东倭人特征,咱大盛朝,就算乞丐也不会长得如此猥琐。”
刚才造谣造得有鼻子有眼那几人不敢再出声辩驳了。
摆在眼前的事实,可比他们掌握的“内部消息”更有说服力。
虎贲骑队伍尚未走远,就听酒楼伙计唱菜一样吆喝着上楼:“朝廷刚出的告示来喽!”
这是酒楼招揽生意的手段,朝廷只要贴出有话题性的告示,酒楼就会让人抄写回来,供食客们做谈资。
有食客接过来,热心地把告示翻译成大家都能听懂的话:“禁军虎贲轻骑五千,赴东山府剿寇,一旬内便歼敌千人。”
“期间疑有人向海寇通风报信,暴露禁军行踪。禁军调整方略,暗中增兵五千,明暗配合,仅月余即全歼作乱之倭寇。”
“此役共歼灭东倭海寇四千七百余人,俘获一千六百余人,今沿海一带,再无海寇作乱。”
朝廷爱惜名声,官方消息不会弄虚作假,百姓认可度很高。
那人说一句,食客们哦一声,没人质疑告示内容。
“另,东山卫参将以下七人,东山府所辖青州同知以下五人勾连海寇,致剿寇初期数百海寇两次逃脱,后被禁军侦知。”
“上述人等通敌证据确凿,已被拿问,押解进京。”
之前吐沫横飞,竭力声讨虎贲骑的食客们集体失声。
原来真有人和倭寇勾结,但并不是虎贲骑,而是东山府官员。
六千多倭寇到处瞎窜,还有当地官员通风报信,却仅仅月余时间就被全歼,谁还敢说虎贲骑战力不济?
造谣最欢实的食客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
刚刚还趾高气昂和唐瀚掰扯道理的纶巾青年更是不堪,以袖掩面,挤开人群,灰头土脸溜了。
原来毅王说的什么打脸是这么个意思。
刚才吵嚷得最凶那几人,脸应该很疼吧!
……
皇帝已下葬,不过国丧未满,依旧在偏殿议事。
有位子坐的只有三人,太后,唐瀚,实习小皇帝唐淳邺。
太后还是太后,得等实习小皇帝正式登基,她才会跟着改号,成为太皇太后。
唐瀚照例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看热闹,并不像太后那样,热心参与扯皮。
小皇帝唐淳邺也不发言,但他是个爱学习的好孩纸,瞪着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听懂大臣们说什么。
唐瀚有监国之责,必须天天跟着开会,不过他从来没发起过议题,甚至连讨论都是不得不发表意见时他才会吱声,俨然一副局外人模样。
大家也渐渐习惯,很配合地把他当成局外人。
但今天,火烧到他这局外人头上了。
“请毅王解释,东山府剿寇,为何私自调兵?”御史台右都御史陈刚跳出来点火。
“何谓私自调兵?虎贲骑赴东山府剿寇,本王是知会过兵部的。”唐瀚抬起眼皮看向陈刚。
“毅王莫要狡辩,禁军所发演军令列明,只出一营轻骑。昨日虎贲骑班师回京,我等才知毅王竟派出两营人马,这作何解释?”
“昭告上写得很明白,有人通敌,致倭寇逃脱,我禁军才不得不改变策略,不发军令,暗中增兵。”
唐瀚在朝堂上没有喉舌,只能自己下场讲道理。
“毅王不要混淆视听,发了军令一样可以暗中增兵,怎可作为私自调兵的理由?”
君前对质这么严肃的事,毅王竟站都不站起来,让陈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踏亵。
他一副咄咄逼人的神色,想找回尊严。
唐瀚才懒得去猜他怎么想,慢条斯理地道:“军令一发,就会传到东山府各卫所州县。”
“东山卫参将和青州同知都已查实通敌,请陈御史教本王,此等情况,如何暗中增兵?”
“毅王这是胡搅蛮缠!上述二人是毅王私自调兵后才侦知有通敌之罪,并不能成为私自调兵的理由。”
“若增兵前就得知二人有问题,大可直接拿下,又何须暗中调兵?”
陈刚拿出御史台头铁的传统作风,一副和唐瀚彻底撕破脸的造型。
“分析得有道理,”唐瀚微微一笑,说:“但陈御史怎知本王没有军令?”
陈刚觉得烧毅王的这把火已经成功点着,此时文武两方应该跳出来浇油了,扭头看了下左右,却没人有站出来的意思。
他撇撇嘴,只能继续赤膊上阵:“毅王刚刚才说,发军令就无法暗中增兵,怎么,这么快就自相矛盾啦?”
唐瀚语带调侃地道:“朝堂之上,不要说如此外行的话!有军令和发军令,是一回事吗?”
“本王增兵前就跟兵部讨得军令,为避免消息泄露,才特意压下未发。”
“这才叫暗中调兵,懂?”
陈刚不相信,扭头问孙元山:“孙尚书,当真有此事?”
“呃,容我想想。”孙元山拍着脑袋,一副日理万机,满脑子都是重要信息亟待回忆的神色。
坐实毅王私自调兵的罪名,就等于说毅王谋反,这么大的火,他可不敢轻易浇油。
“不着急,慢慢想,本王正好先说点别的事。”
唐瀚从袖中摸出一本奏折,让秉笔太监过来拿,解释道:“这是东山卫参将和青州同知通敌的罪证,列位可以传看一下。”
“目前这两拨人还未招供通敌动机是什么,但明显是受人指使。只要再给本王点时间,定能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唐瀚此言一出,群臣心里都是一激灵,齐刷刷看向他。
“那两拨人之前都没招供,现在毅王却有办法让他们招,那就是要动刑喽!”
陈刚冷哼一声,质问道:“毅王想置太祖皇帝圣训于不顾吗?”
一直看着唐瀚两人掐架的太后终于发表意见:“毅王,那些乱臣贼子通敌动机你就不要查了!”
“太祖圣训,不得对有官身之人动刑逼供,你是皇室,更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见太后出面阻止毅王追查下去,群臣暗暗松了口气。
孙元山和首辅苏守正微微对视,又一拍额头,说:“臣想起来了,毅王并未办过军……”
“孙尚书,有点礼貌行不行,本王话还没说完呢!”
唐瀚打断孙元山,看向太后,笑着解释:“太后误会了,臣弟有些小手段,不动刑也能让人老实招供。”
太后挑眉问道:“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