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正,宫门大开,百官上朝。
等群臣按班站好,太后和实习小皇帝唐淳邺相携而出。
“臣参见太后,参见太子。”
来年元旦祭祖时,才会在太庙举行新帝继位仪式,现在唐淳邺还只是太子,太后也还是太后。
太后引着唐淳邺在龙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到旁边一把黄缎圈椅上,享受了一下百官朝拜的礼遇,才扬声道:“众卿平身。”
太后垂目看了唐瀚一眼,宣布:“新皇年幼,尚需辅佐,从即日起,着毅王唐瀚摄政监国。”
大殿里瞬间响起一片嗡嗡声。
太后还嫌毅王地位不够高吗?
怎么大朝会伊始,就直接给他安个摄政王的头衔?
如此一来,弹劾毅王的奏折还递得上去么?
太后不给群臣质疑的机会,扬声说道:“给毅王看座。”
大臣们看出这事没得商量,只能悻悻闭口。
应太后要求,唐瀚这段时间已经在干辅政监国之事,朝野上下也默认这个事实,根本没必要在大朝会上正式宣布,搞得如此刻意。
唐瀚明白太后这么做,其实是在给他拉仇恨。
估计等下会有更多大臣积极踊跃加入到弹劾他的大军之中。
毅王遇袭是头等要事,太后自然要先问这个。
唐瀚才简单叙述遇袭经过,还没说到后续如何处置,果然就有人按奈不住,抢先发动攻势。
“禀太后,臣有本奏!”
这个急先锋是鸿胪寺少卿周辽。
他冒着被太后责骂的风险打断毅王,抢着说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让毅王再掰扯一阵,他的控诉就没那么有力了。
“哦,周少卿有何事要奏?”出人意料的是,太后并没有生气。
“臣弹劾毅王,枉顾我朝律法,擅闯鸿胪寺迎宾重地,妄动私刑,斩杀外邦使节,陷我大盛于被动……”
周辽准备很充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把唐瀚不听劝解,一意孤行的暴戾乖张形象描绘得活灵活现。
他说到被渡边五郎鲜血脏腑溅了一身,吓得魂不附体,还兢兢业业,强打精神安抚别国使节时,更是声泪俱下,博得不少大臣同情。
“毅王如此独断专行,视人命如草芥,置我大盛律法于无物,简直令人发指!”
有大臣不顾朝堂规矩,躲在人群中就开喷,还引得不少官员附和。
但太后没有阻止,听了一阵,才不咸不淡地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有事一个一个站出来说。”
太后什么意思,鼓励大家踊跃弹劾毅王么?
是现在出手,还是等看看势头再说?
就在群臣犹豫时,礼部左侍郎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弹劾毅王私自调兵,无端围捕东倭商队,此举不但有违我朝律法,且影响极其恶劣,应予严惩!”
见连着有两名大臣站出来弹劾毅王,太后都没表示出任何袒护毅王的意思,群臣不再犹豫,争先恐后站出来上弹劾奏折。
他们的弹劾奏章内容和周辽两人没多大区别,不过胜在人多,显得气势十足。
等百官热火朝天的劲头消散一些了,太后才淡淡问道:“毅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毅王可不是普通朝臣,仅凭几份弹劾奏章就能定罪,太后当然得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总算能开口了!”
唐瀚讥讽一笑,扬声道:“众所周知,两月前臣奉命清剿东山府倭寇,歼敌四千余,俘获千六数。”
“倭人遭此重创,自然恨臣入骨,故借使节出访之机报复,暗算于臣。”
“臣自当以雷霆手段还击,否则倭人会更加嚣张。”
“毅王此言差矣!”
鸿胪寺正卿薛茂站出来反驳:“东倭国使者来访,除为吊唁大行皇帝和觐见新皇,还将献上国书,表明与我朝永世修好之意。”
“由此可见,海寇之祸,与倭国官方并无半分干系。”
“毅王仅凭臆断,就无端斩杀东倭使节,擅自扣押随行商队,不但视我大盛律法于无物,还破坏东倭示好举动,陷两国邦交于大不利啊!”
薛茂慷慨陈词,引得不少大臣出声附和。
“谁告诉你本王是凭臆断?”
唐瀚也从袖中摸出个奏折,让宦官呈给太后,说:“臣连夜遣快马至东山府岸泊司,取回东倭使团及随行商队入我朝时登记名册。”
“东倭商队共二百一十七人,而昨夜我禁军扣住商队,只清点出一百六十一人,有五十六人失踪。”
“按规矩,外国商队进入我朝,须在指定地点驻扎,严禁随意走动。东倭商队驻地一切正常,怎会有大批人员无端失踪?”
“而昨夜被臣侍卫及前来驰援的上清宗弟子击毙的贼人共五十四名,这就对得上了!”
“不对!少了两人啊?”有人插嘴。
“少那两人,自然就是鸿胪寺驿馆那两名东倭使节。”唐瀚淡淡回应。
“毅王此言经不起推敲!”
薛茂出言反驳:“倭人名册是今晨方拿到,而毅王昨夜就下令围捕倭人商队,仍属臆断,并无证据。”
“驰援本王的上清宗弟子机敏,假意放脱几名贼人,暗中尾随,发现贼人几经躲藏后潜入了倭人商队驻地。”
“得此消息,本王才下令围捕商队,怎是臆断?”
“且走脱贼人也已在东倭商队驻地被拿获,只是昨夜事发仓促,未寻到懂倭语之人协助审讯,不过现已安排妥当,相信很快就能拿到证据。”
“事实俱在,诸位弹劾本王之事,本王不认!”唐瀚傲然看向百官。
百官不禁面面相觑。
照此说来,毅王举动算是合理,他们的弹劾好像没用。
看来白忙活一场了!
薛茂不甘心,思忖一阵,又站出来质疑:“就算毅王能拿到证据,也只能证明贼人混入东倭商队,与东倭使节无关!”
李玄一站出来为唐瀚作证:“本座弟子尾随另外两名贼人,亲眼见其潜入鸿胪寺驿馆,才告知毅王,否则毅王怎会硬闯驿馆?”
“这只是国师一家之言,不能算证据吧?”
薛茂反驳李国师一句,又看向唐瀚,说:“毅王既怀疑东倭使节与贼人有关,更应擒下对方,拿到证词才对。”
“周少卿苦劝之下,毅王仍执意击杀东倭使节,此举极不合理,毅王又作何解释?”
大臣们重燃希望,纷纷出言,说薛寺卿言之有理。
“毅王,你为何将倭人使节当场击杀?”连太后都觉得薛茂的质疑有道理。
“臣开始确是打算擒下倭国使节,后怒火攻心,才失手杀了对方。”
说到这里,唐瀚不禁露出愤懑之色。
“怒火攻心?”太后不理解。
“全因鸿胪寺少卿周辽而起。”唐瀚冷冷看向周辽。
“毅王此言滑天下之大稽!”
“伏击毅王之人,难道是下官安排的?毅王强闯迎宾馆,击杀东倭使节,难道是下官唆使的?”
周辽见顶头上司全力支持他,不禁有些得意,底气十足的几句话说得百官连连点头。
群臣都觉得毅王是因为想不出理由反驳薛茂的质问,为推脱罪责,只能胡乱攀咬他人。
看来,毅王黔驴技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