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真没想法。”唐瀚摊了摊手。
立新皇哪是看这三个小娃娃,而是看他们背后三方势力。
大皇子唐淳羿十三岁,孙皇妃所生,背后站的是武将势力。
孙皇妃娘家是顶尖勋贵世家,其父随先帝征战一生,授国公爵位,位列武将之首。
其父死后,长兄孙元山袭国公位,任兵部尚书。
盛朝平时不设最高统军职务,但战事一起,孙元山就是兵马大元帅不二人选。
二皇子唐淳孝十一岁,苏皇后所生,是皇嫡子。
苏皇后父亲是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苏守正。
苏守正进内阁二十年,任首辅十余年,朝中声望不弱于孙元山的父亲。
很明显,二皇子唐淳孝背后势力是文臣一方。
三皇子唐淳邺也是十一岁,比二皇子小三个月,萧贵妃所出。
萧贵妃是富商之女,由国师推荐入宫,起初是只普通妃嫔,诞下皇子后才晋升贵妃。
三皇子唐淳邺身上印记虽不像他两个哥哥那么明显,但朝中众人都清楚,他背后是国师一系。
三方势力为了让各自支持的皇子坐上储君位置,本就明里暗里斗得火热,现在皇帝驾崩,三方争斗会更激烈。
唐瀚地位超然,不屑于倒向任何一方。
且他对遥控小皇帝这种事没兴趣,谁继位都无所谓。
因此,他只要盯着局势,确保新皇继位不出大乱子就可以了,完全没有选择站队,加入厮杀的必要。
见唐瀚始终不肯表态,太后不觉眉头微皱。
沉吟一阵,她改口道:“既然二弟没意见,那哀家就说了,哀家属意三皇子淳邺。”
正欣赏手指的唐瀚猛地抬头。
按太后以往对三个皇子的宠爱程度,他以为太后的打算不是立长就是立嫡。
没想到,太后会立年纪最小的三皇子唐淳邺为帝。
“二弟可同意哀家决定?”太后有些小意地盯着唐瀚,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唐瀚收起诧异神色,面无表情地道:“臣弟没意见。”
如果他回答同意,等于投了赞成票,可他说的是没意见,是弃权票。
太后微微沉吟,问:“二弟,听说你杀了御马监太监钱永德?”
“事急从权,请太后责罚。”唐瀚神色平静,简单说了之前的事。
“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该杀!”
太后尽显大气地道:“今后二弟再遇到此等事情,大可随意处置,无须知会哀家。”
接着她话锋一转,说:“钱永德胆敢假传圣旨,阻你入宫,证明某些人按捺不住了。”
“二弟,你若不表态,哀家担心继位之事会起波折啊!”
太后姿态放得很低,看来真急了。
国师一系是最弱的,朝堂影响力根本没法和文武两方相比。
太后逼唐瀚表态,是想拉他下水,替国师一系扛大旗,对抗文武两方,好让三皇子顺利继位。
他不想帮太后这个忙,还是不接茬。
“二弟,你是不是还在怪哀家,当年不让你追查晟儿失踪之事?”太后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太后口中的玄儿是她小儿子唐敬晟。
唐瀚和只比他小半岁的侄子关系极好,早些年两人跟随先帝一起出生入死,回京后又经常一起厮混,是死党。
先帝去世不久,唐敬晟神秘失踪。
唐瀚当时不在京中,得知消息已过去好多天。
他查到唐敬晟某天从皇宫出来后就消失不见,有消息说,唐敬晟是被皇帝逼得远走天涯。
他进宫质问皇帝,太后出面干预,不让他管这事。
唐瀚不屑于在宫中安插眼线,无法得知原委,只能差人四处寻找唐敬晟下落。
近三年过去,依然没有消息。
因为此事,唐瀚跟太后和皇帝的关系都疏远了许多。
“是。”唐瀚没有掩饰。
“唉,本来此你不知最好,但你如此介怀,哀家就告诉你吧!”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原委:“晟儿淫乱宫闱,被皇帝撞见,他羞于见人,故此不告而别……”
“当真?”唐瀚不信。
“晟儿也是哀家亲生,哀家怎会只听一面之辞,就阻你追查?”太后脸色一阵黯然。
唐瀚不再问什么,又看手指。
太后也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闷。
过了一阵,她幽幽开口:“二弟,你好久没称呼哀家皇嫂了吧?”
“啊?”唐瀚茫然抬头。
干嘛,想打悲情牌么?
“皇帝驾崩,晟儿又不知所踪,二弟你也和哀家越来越疏远,哀家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唉!”
两行清泪从太后脸颊滑落。
“哀家累了,还不如去陪先帝,来得轻省!”
“太后何出此言?”
唐瀚微微皱眉,刚想说点什么,被门外女官禀报声打断。
“进来!”太后不着痕迹地拭去泪痕,瞬间恢复之前的沉稳雍容。
“苏学士、孙尚书,李国师三人相继进宫求见陛下,奴婢挡不住了,请太后示下。”
“果然都是国之栋梁,来得可真够快的!”太后讥讽地撇撇嘴,冷冷问道:“人都到哪了?”
“已在陛下寝宫院门外。”
太后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别让他们靠近皇帝寝宫正殿,直接带这来!”
苏守正三人刚进入偏殿,太后就开门见山地道:“三位卿家来得正好,皇帝驾崩,哀家有要事和三位商议。”
听到皇帝已经驾崩,三人都显得极度震惊,齐齐掩面痛哭。
太后摆手打断三人:“好了,留着力气过后再哭,先商议立新皇之事。”
三位大佬眼泪都没酝酿出来,就被叫停,不觉有些尴尬。
太后懒得在意这些细节,干脆地宣布:“哀家决定,立三皇子淳邺为帝。”
苏守正三人面面相觑。
这哪是商量?明明是通知嘛!
见国师李玄一也面露异色,唐瀚有些疑惑。
难道太后没跟他通过气?
还是这老小子故意演给我看?
苏守正、孙元山两人不约而同扫了唐瀚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不觉暗暗一喜。
孙元山率先开口:“太后,臣觉得如此草率决定,不太妥当!”
“先帝尚在时常说,淳羿跟先帝年少时最像,且淳羿是皇长子,于情于理,皇长子淳羿都应是继位之人首选。”
孙元山一副只有皇长子唐淳羿继位才合理的想当然神色。
“老臣也觉此事有待商榷!”
苏守也正开腔了:“三皇子之前尚有嫡皇子、长皇子。两位皇子并无任何错处,却越过两人,让三皇子继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此举恐很难服众啊!”
苏守正不愧是当朝首辅,花花肠子是要多些,先划个统一战线,把大皇子拉了进来。
“苏学士所言甚是!”
孙元山会意,出言附和:“绕过两位德才兼备的兄长,让最不能服众的三皇子继位,恕臣无法认同。”
“且臣相信,满朝文武也不会认同。”
“最重要的是,天下人也不会认同!”
有了文官一方的支持,孙元山底气更足了,话说得挺露骨。
太后听得双眼一眯,冷冷说道:“这江山是唐家的,让谁做皇帝,难道哀家还不能做主了么?”
“太后言重了!我大盛朝天下归心,哪有皇家不能做主的道理?”
苏守正和了把稀泥,接着反手就是一刀:“然我朝历代明君,莫不把百官视作肱骨,广纳百官谏言,若是皇家一意孤行,哪有我朝如今这繁华盛世?”
“此乃决定天下命运之要事,太后更应听取百官意见,再审慎决策!”
他这话也够狠,绕着弯子指责太后独断专行,有违历代帝王行事规矩。
太后气得“嚯”一下就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先帝没走几年,尔等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太后息怒!”
“臣等绝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觉得新皇继位之事,尚须从长计议。”
“请太后体谅臣等良苦用心,三思而后行!”
苏守正和孙元山连连作揖赔罪,但语气里没有半点惶恐的意思,相反还十分硬气。
两人的态度都很明显,立新皇,他们决不让步!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几次张口,却都没说出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唐瀚,沉声问道:“毅王,新皇继位之事,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