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边雅致水榭,一桌精美菜肴,二人相对而坐。
兰羲若屏退丫鬟,亲自动手为唐瀚布菜温酒。
她动作优雅得令人恍惚,仿佛手中的寻常花雕是瑶台仙宫的琼浆玉液,可说出的话却有些破坏气氛。
“王爷肯为一介花魁送出惊世佳作,妾身嫁入王府三年,王爷却从未赠予妾身只字片语,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呢?”
昨夜的事她果然知道了,这是要兴师问罪么?
“当时情势所逼,本王不得已才勉强作了首诗,绝无厚此薄彼之意。”唐瀚带着歉意解释。
虽是第一次见这美人才女,可占了倒霉王爷的身体,这锅他得背。
“此间又无外人,王爷何须掩饰?”
兰羲若抬起臻首看向他,淡淡说道:“那首诗并非王爷所作吧?”
“啊?王妃怎会如此认为?”唐瀚有点懵。
她怎么知道那首诗是我剽来的?难道她看出我不对劲,是穿越来的?
“王爷文采如何,妾身怎会不知?”
“若妾身没猜错,那首诗定是王爷高价请某位名仕量身打造,专门留着讨好那个花魁的,只因适逢其会,才当着那些学子念出来而已!”
兰羲若没再绕弯子,说出心中想法,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王妃恐怕猜错了。”唐瀚暗暗松了口气,摇头微笑。
“那首诗,确是本王所作!”
既然兰羲若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他总不能自己坦白是穿越来的吧?
只能拿出穿越者应有的觉悟,厚着脸皮把前世那些大神的作品据为己有了。
“王爷历来不喜诗书,若能轻易作出昨夜那惊艳绝句,天下学子又何须寒窗苦读?”
兰羲若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讥讽之色更加明显。
“看来本王只能用事实说话了!”
唐瀚无奈地摊了摊手,举目四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灵感,再整首诗。
见他认真起来,兰羲若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
难道我猜错了,昨夜那首诗真是毅王所作?
但她马上否定了这想法。
她虽和唐瀚刻意疏远,但嫁入毅王府后,上下事务都由她亲自操持,毅王的底细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昨夜那首惊艳绝伦的诗,绝不是毅王所作!
她正琢磨间,就听唐瀚轻喝:“有了!”
唐瀚端起酒一饮而尽,用充满磁性的播音腔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当啷”一声脆响,兰羲若手中酒壶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但她根本没留意,美眸圆睁,一瞬不瞬地盯着唐瀚。
这首诗,丝毫不输昨夜那首!
如此惊艳绝伦的诗,真是毅王所作?
这,这不可能!
对了,毅王为讨那花魁欢心,定是请别人准备了不止一首诗,现下也只是适逢其会,当着我的面念出来而已。
否则他怎可能短短时间作出两首绝世好诗?
等等,不对!
毅王事先又不知我会在西湖小筑中邀他用膳,更不可能掐指算到此刻会先晴后雨,能让别人事先准备好这样一首诗。
如此应景词句,不是他即兴所作,还能是怎样?
原来他文采真的精湛如斯!
兰羲若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唐瀚也不打扰她,招手让丫鬟重新送上壶酒,自斟自饮,爽得一批。
哥就喜欢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尤其是美若天仙的大才女!
好一阵,兰羲若缓过劲儿来了,轻声吟咏:“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美的意境!”话音落,她脸红了。
唐瀚知道,不用他解释诗中西子指的是谁,大才女什么都明白了。
“王爷腹中藏乾坤,妾身猜错了!”兰羲若真诚道歉。
“可为何王爷之前丝毫不显山露水,始终以一介武夫示人?”
“难道王爷一点不在意他人怎么看您?”她眼波流转,认真看向他。
“以本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又何须在意他人怎么看?”
唐瀚淡然一笑,喝下杯酒,顺势又装了回十三:“饱食安眠消日月,闲谈冷笑接交亲。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
此半阙诗虽稍显直白,但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快意洒脱,令人十分上头。
兰羲若听得美眸再次大睁,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原来王爷如此深藏不露,妾身才发现,一点都不了解王爷呢!”
她用守孝的名义推搪,和唐瀚刻意疏远,确因嫌弃唐瀚不通文墨,心存芥蒂。
现在发现唐瀚竟有如此斐然文采,她的心态不觉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是王妃不给本王机会,若你我能深入交流,又怎会互不了解呢?”
唐瀚本就为征服大才女而来,当然逮着杆就爬。
“妾身是王爷妃子,想要相互了解,还不是王爷一念之间的事?”
兰羲若竟也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说话间俏脸又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嫣霞。
她气质端庄雍容,配上此刻娇艳欲滴的模样,简直像极了盛放的牡丹,唐瀚不由看呆了。
兰羲若更加羞涩,急忙岔开话题:“这首诗,王爷是不是赠与妾身了?”
“当然。”唐瀚觉得这个好卖得挺容易。
“那就好,”兰羲若调整一下心绪,说:“有了这首佳作,妾身看谁还敢拿此事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唐瀚愣了愣,一琢磨,明白了她的意思。
昨夜的事传开了,估计有人会搬弄是非,说毅王为讨一个花魁欢心,都肯送出佳作,而结婚三年,却从未给毅王妃作过诗,可见毅王德行有亏,名不符实。
原来兰羲若找他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为他名声着想。
“可此诗才新作,就算公诸于众,恐怕也于事无补吧?”唐瀚有些不好意思。
“外人哪知此诗是何时所作?”兰羲若皱了皱琼鼻,带着点小傲娇道:“王爷无须担心,这种小事,妾身自有应对之法。”
“得贤妻如此,实乃本王之幸啊!”唐瀚不禁由衷感叹。
能遇到这样一个既端庄贤淑,又聪慧大气的王妃,确实幸运。
他嘿嘿笑着说:“要不本王再为王妃作几首诗,聊表歉意?”
“此时才想补救,早干嘛去了?”
兰羲若几不可闻地嘀咕一句,微笑道:“诗词只是小道,王爷不用把心思都放在上面。”
“实不相瞒,妾身请王爷过来,其实是想知道,您从昨夜进宫到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哦,原来这才是她请我过来的真正目的。
唐瀚有点小郁闷,看来要征服这大才女,还任重而道远啊!
他正琢磨该怎么夺回控场权,就听兰羲若又说:“妾身并非妄议国事,只是觉得由三皇子继位不太合常理,猜局势恐会有变,想为王爷分忧。
“请王爷切勿多心。”
唐瀚恍然大悟,原来大才女喜欢玩谋略类游戏。
正好,这是哥的长项。
他笑着回应:“本王没多心,只是在想该从哪讲起。”
兰羲若一喜,真诚地道:“妾身忝为毅王妃,与王爷休戚与共,若王爷相信妾身,就把整件事都跟妾身说说吧!”
“休戚与共”这个词让唐瀚心生感触。
对啊,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都跟我绑定了,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
“王妃既有兴趣,那本王就说说……”
兰羲若是个好听众,不但听得认真,还会在恰当时提问,唐瀚有种感觉,兰羲若好像在有意引导他整理思路。
“王爷怎会断定钱永德没得到陛下口谕?”
“皇帝胖成那样,染上风疾本就很危险,且短时间就不能言语,快速昏迷,说明症状很严重,很难救得回来。”
“因此我判断,张贺找到我时,皇帝可能就已驾崩了,自然不会传口谕给钱永德。”
兰羲若吃惊地看了唐瀚一眼。
她母亲就是因风疾突然去世,为此她翻阅众多医书,还拜访不少名医,对风疾的了解比很多医生还深。
没想到唐瀚不但有深藏不露的精湛文采,对风疾的认知竟也不在她之下,这让她对唐瀚又高看了一眼。
听到唐瀚说太后立好遗诏,还不甘心,又借他的势威胁苏守正二人时,兰羲若不由黛眉深皱。
她略微沉吟,严肃地道:“太后绕开更宠爱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执意要让三皇子继位,恐怕隐藏着深层意图啊!”
“我知道。”唐瀚淡淡回应。
“王爷真知道?”兰羲若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