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寒山寺山脚行至金陵城。

沈千灯没有让眠风直接把马车赶到陆湛家门口，而是让眠风把马车赶到陆湛家附近一条鲜有人至的巷子里。

沈家马车上的标志太过显眼，人们一看到沈家的马车，心里想必都明白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陆湛现在还是黄花大闺男，尚未许配人家，若是被人看到他和女子共乘一车，那他的清白就毁了。

琉云对男子的偏见极大，律法规定男子必须遵守《男德》和《男戒》。

男德即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

而男戒则是用来规束男子言行举止的教条。

琉云针对男人的条条框框太多，男人的行为稍有不慎，轻则会遭到百姓唾骂，重则会被浸猪笼。

虽然沈千灯觉得这种男女不平等条约很让人愤恨，但现实就是这样残忍，她看不惯这些条约，但百姓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

马车驶入小巷。

沈千灯率先下车，确定周围没人后，她才撩起车帘，对马车上的陆湛说道：“可以下车了。”

沈千灯伸手想要搀扶陆湛，陆湛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受她的扶助，而是弓着腰，保持着想要下车的姿势看着她伸出来的双手。

他虽然没有接受沈千灯的帮助，但也没有拒绝。

就一直光看着。

陆湛的目光如海藻般缠绕上来，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眸中流转，又是那种仿似看着故人的目光。

沈千灯被看得有些尴尬，心里思量着自己的动作对陆湛来说大概是多余了，毕竟上辈子他就很少接受别人的帮助，这辈子想必也是一样的。

不过下个马车而已，陆湛又不是玉书这种娇滴滴的世家小公子，怎么会需要别人搀扶呢？

沈千灯讪讪收手。

下一刻，陆湛动作比她更快地握住了她即将缩回去的手，他体内合欢散的药性刚过，身体里已经攒了一些力气，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握住沈千灯的手腕。

沈千灯收手的动作就这样被陆湛制止了。

沈千灯的手往回缩时，感受到了陆湛掌心的力量。

那份力量通过他的手掌向她传达坚定的意志，他在挽留她，他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沈千灯甚至怀疑如果她坚决把手缩回来，陆湛应该会使出更多力气来阻止她。

虽然她想逗一逗陆湛，试试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

沈千灯盈盈一笑，顺势搀住陆湛的胳膊，让他借力下车。

陆湛在沈千灯的搀扶下施施然下马车。

“谢谢。”沈千灯无意中听到陆湛的第二声道谢。

沈千灯略带诧异地看着陆湛，暗忖这人今日是吃错药了，还是被她英雄救美的行为感动了，一天之内居然对她说了两句谢谢。

第一句谢谢是谢她从温想手中救了自己，并帮自己解决后顾之忧，这句谢谢沈千灯可以理解，也能接受。

但第二句谢谢竟是在谢她扶自己下马车，这句谢谢可就让沈千灯有点受宠若惊了。

上辈子陆湛遭到刺杀，她无意中路过，又无意中帮他挡了一剑，而后在家卧床半个月，那时她的救命之恩尚换不来陆湛的一句谢谢，怎么现在她不过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连连道谢？

难不成是因为他还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灾难，所以还是个生性纯良，知恩图报的五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