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凌一本正经，赵帝面上也收了笑。“何事？”

“儿臣想去西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此番决定凶险。太子一党虎视眈眈，朝堂帮派千变万化。李兰兰禁足解除，素来睚眦必报。李丞相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脑中忽想起那个身姿挺拔、总做出有失礼仪事来的侍卫，想来，竟只有他算得上是自己的亲信。

“不可！”一道厉喝打断她的沉思。赵帝虽精神欠佳，但话语间的凌冽不容人反抗，“西北酷暑，干旱燥热，民风粗野，你千金之躯，怎可去。”

“正因此儿臣更要去，”秋凌立即接话：“一为皇家体恤百姓，二让百姓瞧见皇家诚心之至，三儿臣若要使干旱之地长出农务，定是要亲自去瞧一瞧。”

秋凌这话都说到要点上，西北之事严重，是因皇家对此事无可奈何，也无针对法子，时间拖长，也在百姓心中失了信。

派具有皇家身份的人前去，自能让百姓知道皇家对西北一事的重视。

可有关第三点，赵帝蹙眉，他双眸如渊，伴随摇曳的烛光看向如今已落落大方的小女，似是为确定般问：“你要让西北干旱地长出农作？”

此话让一旁的李公公都稍愣了愣。

若真的长出，那定是天大的喜事，可真要长出，那也得天大的本事。

干旱贫瘠地，那土地都干裂开来，这作物没了肥沃的土囊，如何生长。

这公主，恐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李公公在心里暗自摇摇头。

秋凌却是自信点头，将那话中疑问变成确信：“是，我要让那一片贫瘠生长出绿植，繁衍出作物，让百姓安居乐业。”

赵帝想说点什么，猝然一口气血涌了上来，胸腔剧烈起伏，咳嗽猛烈，一口鲜血喷的案桌上都是。

此番将身旁二人都吓坏了。

秋凌忙扶着赵帝身子，帮他轻拍背脊。

李公公慌得忙传唤太医，手中拂尘在空中上下抖动。

赵帝两眼一黑，竟当场昏了过去。

他半梦半醒间，竟似回到秋凌儿时，太子同她大时性子还顽劣，她却已经乖巧坐在小凳上小手举着油灯细细看着书。

那时她最爱搬着她的小板凳去藏书阁，每日每日。

懂事后又托不少文人淘来一些孤本。

宫中，谁的鬼点子都没有她多。

赵帝想此，唇边微微带笑。

秋凌见此却心下大骇，泛起一层层的恐慌，怕是回光返。她连忙坐在床边，两手握着赵帝的手。

她眼眶已堆起泪，可又怕床榻上之人为她担忧，给生生憋住，她轻唤着：“爹。”

儿时她便是这样叫的，每每用及都是她泼皮耍赖不愿守宫中繁琐礼仪，为避免被赵帝责罚而撒娇用的。

这番唤着，赵帝眉目轻动，缓缓睁眼。

他反手握住秋凌的手，轻轻握了握，有气无力的吐出二字：“去吧。”

秋凌一颗泪珠挂在脸上，眼中有些呆傻。

何时见她有过这番模样，怕也是被自己给吓到了。赵帝轻叹口气，强作精神，言：“天下大苦，你有一颗心系民众的心，便去做给天下人看。”

秋凌两手都微微发颤，她面上落泪，颤音说道：“父皇，我……”

她想说她对天下不感兴趣，对那高座也不敢兴趣，她去争去抢，只是为给自己一条活路，她不愿再同上世那般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李兰兰、赵秋竹、傅洛弘，若不是他们处处相逼，她怎愿如此，怎愿背负一生仇恨！

可这些话，她终是不能说的。

赵帝轻拍拍她的手背，声音满是慈爱，轻言：“朕知道。”

赵帝知她无心夺储之争，但仅这一句，已让秋凌泪眼婆娑。

“欲何时起身？”床榻上人问。

秋凌瞧着赵帝现状，心下又有些不安，嘴上还是老实回着：“七日后。”

赵帝点点头，嘱咐着：“勿担心朕，好好去，此番出宫要小心。”

二人聊着，看着赵帝缓了口气儿，精神也好些，李公公示意太医和其他宫女太监退下，他深瞧了里面二位主子，身子也退了出去。

他心里摸得清，这未来主子是谁。

刚将门阖上，李公公退过身，便见两抹急切的身影走来，他忙躬着腰，态度毕恭毕敬却伸出一只手拦着：“娘娘、太子，皇上现下正歇着呢，不便打扰。”

“放肆！”太子直接出言训斥，被陈贵妃一手拦住。

这李公公是伴着皇上长大的，至今深得皇上恩赐庇护，在这宫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后宫之人都巴结着想从他这里捞点信息。

“太子也是心系皇上龙体，还劳烦李公公让我们进去瞧瞧。”陈贵妃笑得大方得体，说话谈吐也是合礼数的。

李公公收回了手，态度更为谦和，他五官为难的都扭到一块儿，“娘娘，不是老奴拦着，皇上刚刚犯病，现下不便见人呐。”

这也算得到条消息了，陈贵妃暗自琢磨，赵秋竹却急不可待，嘴上叨叨：“父皇病重了，那本宫更得进去瞧瞧。”

李公公这双眼睛，是真是假一眼便拎得清，此时还想着趁机在皇上面前落个好印象，这太子，说莽夫一个也不为过。

陈贵妃见李公公双目暗了暗，伸手拉住赵秋竹。“竹儿，不可莽撞！”

而后又对着李公公讪笑道：“既然皇上休息，那我们也不便打扰，还有劳公公了。”

话落，李公公背脊躬的下去了些，只道：“不敢。”

正说着大门被推开，秋凌身影从里面出来。

猝然让门外吃了闭门羹的二人眼色凌冽，冤家路窄是因如此。

“为何你在此处？”赵秋竹音调升高，话中诧异。

陈贵妃姣好的面色也升上一抹难看之意，她双眼看向李公公，一改方才和善，“李公公这般，倒一点儿也不把本宫母子放在眼里，你可别忘了，当今太子，还是我儿！”

赵秋凌在宫殿，却把他们二人拦在门外，依照李公公在皇上身边的日夜陪伴，此举似已昭示了什么。

但陈贵妃又岂是善类，都在深宫中求存之人，她话里警示意味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