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手中的水杯冒出一道道的白烟,这白烟飘扬在两个人之间,若有若无。
“学长,莫非小小同学并非仅仅只是出了车祸?”
王木清叹口气,接着点点头:“是,其实应该说她一直以来都是导师跟我留意观察的对象,还有她的父亲以前是导师身边的病人……哎,风清,我都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你是否听过和性别畸形有关的案例呢?”
“性别畸形吗?好像只在书上见过,大概是说什么基因型和表现型出现不合的性别,例如一个人的基因型本身是xy,但是因为缺少了sry这类基因或者其他由性别来决定的一些基因而显现为女性特征……”
“是的,就是这些。当然也有其他的一些可能,比方说在发育的某个阶段由于缺少相应的激素,而导致个体在发育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别,然后当发育到下一个阶段时,此种激素或者是受体在受到外界刺激后又开始重新合成,之后就发生性别的再次转变,从一个自己之前已经接受了的性别继而转变为另外一种……”
风清不禁地颤抖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这些,然后问道:“难道是说小小同学她也患上了这种病吗?简直是太残忍了啊……”
王木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风清,你要明白,既然选择了做一位医生,那就要敢于面对各式的无法接受的现实,要知道这所有残忍的事既然都发生了,既然无法改变,那我们就只能尽所有努力去降低这些残忍所带来的各种伤害,倘若一位医生连自己都无法去面对,那又怎么可以去帮助病人他们呢?”
风清听着王木清鼓励的话语,拉起他的手说道:“学长,现在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王木清仍然很温和地望着他,说:“别着急,你听我给你说……小小到底是否有这样的病呢,我们也还都处在猜测阶段。这种病实际上是一类遗传性质的病,根据我们的了解了,她的整个家族中曾经有两个人患过此类病,一个就是她爷爷,另外一个则是她父亲。他们两人都是在二十一岁左右由女性变性为男性,在那时她们家其实是一个很保守的家庭,据说当时她爷爷在发病后就不得不离开家,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慢慢地习惯了作为一个男人那样的生活,而后尝试着去娶个老婆,之后生了孩子。但是却依然逃不过那种由于强大的心里落差而产生的各种情绪上的问题,最终他自杀身亡。之后他的孩子和他走向了同样的命运道路,不过好的是,她去求助一位导师,那段时间,在导师耐心的治疗下,她慢慢适应了由女性转变为男性的这种心理过渡,可惜的是,导师最终没能劝服他去进行完整的检测,以致至今我们依旧完全不了解这种病!再后来,他却没有再去接受导师的建议,而是和他爸爸一样去结婚,生下了小小,从此和导师也不再联络。一直到六年前,小小被送到这里做精神方面的治疗,这也是我们慢慢从孤儿院等地方获知的信息,在小小十岁的时候,小小的父母离婚了,母亲抛下了他们父女不知去了哪里,而父亲最后在无望时选择自尽而死,留下了精神上受了很大刺激的小小,听说在孤儿院时候,小小不让任何人去靠近她,她很封闭,不过也没人真正知道她家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的原因……”
“小小不同意接受你们的检查么?”风清无力得问道。
王木清点了点头说:“已经六年了,小小也要到了病发的阶段了,其实这样被动去等待,倒不如赶紧作准备,只有这样才会对她有好处。小小心理是非常脆弱的,即使经过治疗后已可以如同正常人那样生活,但是面对这种病,她依旧是随时都可能面临崩溃的。平时她的爱好并不多,但是根据我们知道的情况,她这些年来在孤儿院帮忙,平日里还是攒些钱买些漫画书看,特别是你出的漫画,不论正版书价格多贵,她都会省吃俭用把钱攒下来买回来珍藏,甚至就在刚才她处于昏迷中时,他都会叫出‘惠吉’的名字,因此……”
“因此,你们是要我来去说服她,让她去面对她无法面对的事实?就算这个事实会让她完全崩溃也不介意?学长,我觉得这个课题应该再研究研究吧,这一定会是很难得的资料……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小小的感受呢,她是否想知道这些呢,她能够承受得住吗?为何你们老是不假思索的任意妄为决定应该去怎么怎么做,这到底是为何啊?!”说着,水杯从手中滑落下去,碎掉在地面上面,在风清与王木清间溅开了一个巨大的水花,是什么东西湿润了风清的双眸,他说了一声“抱歉”便慌忙离开。
而王木清望着风清的背影,脸色凝重……
伤心,风清终于体会到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或许在这之前,稍微还有些许的若有若无的失落与孤独无助的感觉,只是像原野上那点点的闪闪火花,稍微压抑一下便可以将其掩盖在一个角落,但是现在却好像一阵寒冷的狂风刮过,重新燃烧起激烈的火舌,它怀揣诡异地催动着,使得本已燃烧的大地连成浓密的火域,最终形成了所谓的燎原势态。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清对着面前那一排的酒杯,用指尖轻轻划过杯中之物,划出涟漪划出水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倘若下午的实验课之后,并没有去洗掉残留在指间的那些重金属,是不是现在只用稍微一呷,我的生命就会这样终结了吧……
就在此时此刻,这一分一秒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轻声读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