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此刻偌大的太和殿落针可闻,前排百官依旧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群臣哗然,震惊与恐慌的情绪不断蔓延,而楚正贤脸上,则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冷笑。
皇子受封藩王后非召见终身不可进京,这是自先皇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如果擅自进京,那可是等同谋反的大罪!
可,你项靖真敢把东南王怎么样么?!
东南王拥兵上十万,你项靖手中最多有个羽林卫。
更别提各地藩王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凭你个刚刚登基的毛头小子,也想与这些皇亲国戚掰手腕?
此时此刻,楚正贤真想大笑出声。
楚正贤看向项靖的眼神充满仇恨,咬牙切齿。
若非先皇驾崩之夜因你而突生变故,不然坐在今天这位置上的,还说不准会是谁!
“嘭!”
“都给朕安静!”
项靖猛拍龙椅,一声怒吼将太和殿的杂言碎语通通盖住,台下众臣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半句。
“一群废物!”
项靖低声怒骂,旋即看向那名护卫,冷声道:
“宣东南王进殿,朕倒要看看,在这太和殿,他还能杀了朕不成!”
侍卫装作耳聋,连忙退去。
不一会,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跨过太和殿的门槛,手握折扇,身穿四爪蟒袍,腰间挂着价值连城的晶莹玉佩,可谓贵气逼人。
在这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身着华丽的年轻人,但气质却与前者完全相反,不仅脸上满是讨好之色,行为举止更是卑躬屈膝。
“怎,怎是二殿下?”
有文臣认出了年轻男子,惊呼出声,连带着又是引起一阵骚动。
项靖脸色微冷,眼神扫过项肃,眼中充满厌恶。
怪不得会不参加登基大典,原来是早就投了藩王!
“东南王项成,见过陛下!”
项成脸上浮现和善微笑,折扇轻收,朝项靖深鞠一躬。
项靖冷眸微闭,旁边站着的李公公马上站出,用阴柔的公鸭嗓怒斥:
“大胆——”
“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跪?”
项成轻笑了声,抬起眼眸,看似打趣的话语中却暗藏冷意:
“本王劳累一路,有些不必要的礼节,能免还是免了吧。”
“不然按照规矩,本王不请自来,是不是还要处刑问斩啊,李公公?”
项靖猛然睁开双眼,死死盯住项成的双眸,后者丝毫不惧,甚至略带笑意,挑衅般直视项靖的眼眸。
“东南王不远万里赶来参加朕的登基大典,虽是不请自来,但同为项氏皇族,朕自会欢迎。”
项靖话语中充满关切之意,但眼眸中的冷意却丝毫未减。
项成脸上挂起充满讥讽的冷笑:“陛下,本王这次进京,可不是专程来参加登基大典的。”
“陛下消息灵通,应该已经知道,从东南行省而来的流民百姓已经闯入京城,现在正在城内闹事。”
“什……什么,流民?”
“京城怎么会有流民,还是东南行省来的……”
朝堂上响起一阵议论之声,项成展开折扇,阴阳怪气:
“看来陛下的臣子们,还不知道京城的好戏啊。”
项靖脸色阴沉,死死注视着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项成,一字一顿的质问:
“突然入京的流民,是你派人指示的?”
“陛下,您这可是冤枉小王了!”
项成神情夸张,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
“东南行省据京千里,即便马不停蹄也有上月路程。”
“而且若是小王真有能驱使上万流民的本事,那小王也不用冒着杀头的风险,进京面圣了。”
项靖眼睛微眯,冲项成冷冷一笑:
“东南王,想要什么,就给朕直说!”
“哈哈哈!”项成大笑两声,持扇抱拳,“陛下痛快,那小王就不客气了!”
“说来,陛下刚刚上任,应该还不清楚,这流民是因何而来吧?”
项成笑吟吟的在太和殿踱来踱去,不顾项靖愈发阴沉的目光,自说自答:
“东南行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占山为王的土匪。”
“尤其今年,匪患异常猖獗,大量村落遭到洗劫!”
“而这些流民,便是因匪患过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
“呵,真是恬不知耻!”
苏列文踏步而来,指着东南王的鼻子痛骂:“东南王府作为开国五大王府之一,可拥兵十万。”
“坐拥庞大兵力,却连区区匪患都解决不了,这不就是才不配位么!”
项靖心中对苏列文暗加赞赏,同时心中对项成的目的,已经有大概猜测。
有匪患,那就一定要镇压。
而镇压,需要军队。
而军队,需要钱!
果不其然,只见项成一收折扇,露出一副忧心表情,长叹一声:
“唉——陛下,苏大人可是冤枉小王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王是坐拥十万兵马,可……这军队也是要用钱养的啊!”
“你真当朕是傻子?”
项靖嗤笑道:“东南是多山崎岖,可背靠东海,渔民完全能够自给自足,更别提每年商船从港口经过产生的巨额利润!”
“何况,你尚且还有上万亩良田作为封地,每年卖出的粮食,怕是能堆积成山!”
面对项靖有理有据的驳斥,项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项成眼睛微眯,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新皇。
他本是得到先皇驾崩的密报,闻说京城局势一片混乱,这才赶来京城,想当一次渔翁。
不曾想半路就收到消息,皇位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好在据说新皇曾经是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这才让他决定继续前往京都,就算不能一步到位,至少也能捞些利益……
现在看来,传闻不仅不可信,而且截然相反!
回过神,项成变得面色平静,再度展开折射,淡淡道:
“陛下,本王虽名为东南王,但这东南之富,和小王可没半分关系。”
“毕竟财政这块,本王可是插不上手。”
“当然,若是陛下稍开尊口,让小王有这个权力去从东南银库搬点银两,那小王绝对保证,一个月之内,东南再无匪患!”
“项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项靖的语气已经冰冷到极点,甚至直呼其名:“藩王不得干涉财政,此乃开国先皇定下的规矩!”
“怎么,难不成你想造反么?!”
“既然陛下不允,那不如就给小王拨个几十万两。”项成说着后退一步,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项靖冷冷说道:“一开口就是几十万两白银,王爷你这口气,未免有些太大了!”
“本王不管!”
项成猛的一合折扇,语调瞬间提高,一扫之前的面目和善,冷笑开口:
“要么钱到匪除,要么,陛下就等着流民如滚雪球般壮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