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
空气里透着一股潮热,雷声和呼救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君清歌大腿以下血红一片。
破碎的裙摆中,隐隐夹杂了一些碎肉,显然是受了及其严重的伤。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但,即使受到这样的伤,她还是被两名宦官禁锢着,挣扎不得,想要往前一步都做不到,眼中早就已经是血红的一片。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人头落地,而一旁的施令者却冷眼看着这一切。
“陛下,我求你,求求你了!放过外祖父!放了他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家人!”
君清歌拼命的挣扎,终于挣脱了宦官的钳制,周围的土地都被染成暗红。
不顾自己如今是怎样污秽的狼狈模样,君清歌拼尽全力爬到温琰面前,死死地抱着温琰的腿。
明黄的外袍顿时沾染了血迹,十分刺眼。
“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但是外祖父和兄长他们不一样,你忘了是谁替你打下江山,又是谁替你稳固了势力,你怎么能如此对他们!”
语音刚落,却被温琰一脚踢开。
嫌弃的模样让君清歌心猛然一抽,但为了家人,她依旧做最后的挣扎,“陛下,求求你,放过他们!只要你放过他们,我可以不当皇后,甚者不当你的妃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放过他们!”
只要能救下她外祖父一家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是她那条命,她也可以不要。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价值?”
温琰冷笑,她以为自己还需要与她做戏?
吴家,他已经忍了许久了。
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天。
君清歌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听到了冰冷的两个字从温琰口中吐出,一直凉到她的心中,冷的刺骨,“动手!”
随着命令,侍卫的刀一次次落下,哭着求饶的侍女一个个倒下,没了气息。
最后,就只剩下外祖父及三位兄长。
挺直着腰跪在石板之上,他们忠于温氏皇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雷声轰鸣,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挥散不去。
一旁的侍卫转身,征求温琰的意思。
君清歌瘫倒在地,一双膝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隐隐能看到森森白骨。
嗓子已经喊不出话来,只是麻木的磕着头。
希望眼前的人能收回成命。
但,事与愿违,一句“杀”让她僵住了所有的动作。
手起刀落,君清歌转头,看到的是四具瘫倒在雨中的尸体。
君清歌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黄色,通红的双目,似恶鬼一般。
八年。
整整八年!
她陪着他,一路扶持他!
从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答应会封她为后,会善待她的家人,可这一切,到底成了她的奢望。
她早该料到如今的下场,皇家无情!
她早该知道的,是她,是她自己害了外祖父,害了哥哥们!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这院里可脏得很呢!”
柔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纤细的身影被人簇拥着来到了温琰面前。
君清歌目呲欲裂,君舒兰!
“你怎么来了,这里寒气重,你注意自己的身子!”
温琰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体贴的将君舒兰的披风整理好。
君舒兰却掩嘴一笑,低下头,依旧是柔柔的声音。
“姐姐,吴老将军拥兵自重不是一两天,昨日爹爹抓获的那帮叛军亲口承认,吴老将军打算在陛下举办国礼那天举兵造反!”
“是!你!”嘶哑的声音响起,君清歌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人。
外祖父忠于皇室,怎可能会造反?
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滥杀无辜的说辞罢了。
见君清歌瞪着自己,君舒兰往温琰的怀里偎,娇声道:“陛下,姐姐这个样子,臣妾害怕。”
看似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原本漠然的人动了怒。
温琰环住君舒兰,看都没有看君清歌一眼。
“处理了!别污了爱妃的眼。”
不知为何,这一刻君清歌突然有些想笑,是她瞎了眼!
是她瞎了眼!
君清歌看着宦官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远处的君舒兰依偎在温琰的怀里,抑制不住灿烂的笑,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君清歌的眼里。
然后,便是漫天的大火。
吴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挫骨扬灰!
这便是温琰所谓的善待吴氏一族!
“咳咳...”
鲜血顺着君清歌的嘴角滑落,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万只蚂蚁啃食,痛,却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
温琰,君舒兰……
她愿化成厉鬼,也要让这些人不得好死!
……
痛,头痛欲裂。
君清歌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能清晰地听见屋外传来的对话声。
“老爷,若是让吴家的人知道,是明月将大小姐推下河的,吴家的人是不会放过她的,明月还这么小,万一有个什么,可让我怎么活啊!”
“慌什么?这宰相府到底还是我说了算,别说今日她君清歌没死,即便是死了,他吴家也不敢拿明月怎么样!”
君清歌听着对话,心里猛然一击。
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黄花梨的屏风,摆放整齐的梳妆台,如此熟悉的环境让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然,外面的说话声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
“老爷,三王妃派人送来帖子,让清歌去参加春宴,可现下她昏迷不醒,不然让舒兰替她去?”
“让明月去吧,总归都是宰相府的人,谁去不一样。”
“多谢老爷。”
说话声越来越小,看来是已经走远。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君清歌起身下床,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稚嫩的脸吓的她后退了一小步。
这分明是她十一二岁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白的,嫩嫩的,手指细细长长的,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
她,这是回到了小时候?
看着不远处替她倒水的女人,君清歌不确定地唤道:“春竹?”
被唤的人转身,笑的温婉,语气轻柔,问:“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婢子去将府上的大夫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