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张煜擦洗完回到屋内，柳涵筱脸蛋上的红润之色都还没有消散下去。

轻推开卧室的房门，笑笑躺在靠近阳台用木头拼起来的木板床上早已沉沉睡着。也不知道她是梦里梦到什么，时而嘴角挂笑。又时而表情有些痛苦，似乎陷入某种不好的梦境中。

看着女儿熟睡的表情，张煜关心问道：“笑笑睡在那里会不会不舒服？感觉床板很硬啊。”

屋内的大床是有席梦思的。张煜按了按，自然是比不上他前世那无比舒适富有包裹感的柔软床垫，可那也比笑笑睡的木板床强得多吧。

见此情况，张煜果断做出决定：“你跟笑笑睡大床，那个木板床我睡。”

柳涵筱面露惊讶神色，不过很快也释然了。从下午开始，丈夫的诸多变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尤其是在对她们母女俩的态度上，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过去冷漠、暴虐、痛恨女孩的张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体贴、关心女儿的称职丈夫。

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单纯的柳涵筱不再费心去想，安心享受丈夫给一家所带来充满希望的变化就好了。

张煜轻手轻脚抱起女儿放在大床上时，柳涵筱也翻出一套早已晾晒好的厚被子铺在木板床上原有的薄褥子上，让木板床不至于硌得慌。

喜庆的大红色被罩上绣着金色双喜，这应该就是结婚时的被子吧。如果不是张煜今天的变化，柳涵筱恐怕根本不会把它拿出来。看到它就会想到三年近乎绝望日子的开始。

“很软和，谢谢老婆。”

看着张煜笑容不似作假，柳涵筱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时钟指向了0点。

张煜躺下盖着毛巾被，很快就困意上涌睡着了。

丈夫的鼾声似乎比平时都轻了不少。柳涵筱接着床头灯柔和的光看着丈夫硬朗不失英俊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直到女儿笑笑梦到什么笑出了声，吓了一跳的柳涵筱这才回过神。揉了下发热的脸颊，无声微笑着关了灯。

一千零九十五天之后，她终于睡了一个心情完全放松后舒适无比的觉。

……

张煜睡醒侧头看向大床。妻子和女儿都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柳涵筱早早起来送女儿去幼儿园了。

端着盆出家门准备去洗漱。公共水池那就三个水龙头，还有好几个人在排着队等着打水。

张煜很自然地走到队伍最后。

结果排在前边戴眼镜中年男子看到张煜时，表情像是受到某种惊吓，端着盆就要离开。

张煜顿时就不乐意了。一把抓住中年男子后衣领将他拽回来。

“你什么意思？我长得丑吓到你了？给我老实排队去！”

中年男子被张煜硬给推到原来位置。

排在这中年男子前面的人听到后边的动静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更没人想去触张煜的霉头。

欧阳葑心里慌得一批。这名罐头厂老实巴交的技术员，以前见到张煜都是躲着走，生怕惹着他遭受无妄之灾。

以前若是排在张煜前面，主动退让就啥事没有。怎么今天自己躲开都不行了？

“难道他缺钱想讹钱了？”

胡思乱想着，欧阳葑更慌了。他兜里的三块钱是要给老婆抓药治病的。

为人木讷不喜溜须拍马的欧阳葑虽然是技术员，可工资其实比普通工人高不到哪去。加上家里老婆长期体弱多病无法工作，只能靠着他的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大哥，我身上就三块钱，这是给我老婆买药的，没钱治病她会死的！我求求你……”

艰辛的生活能让人失去很多尊严。三十七岁的欧阳葑对还不到23岁的张煜喊大哥乞求放过。

张煜心里这个别扭啊。他不就是不想占人便宜，让中年人继续排在他前面么。怎么就搞得他成了欺压良善的恶霸了？

尤其是听中年人可怜巴巴乞求张煜放过他的原因，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你过来！”

张煜指着中年男子，二话不说走向楼梯间。

欧阳葑快要绝望了。看来自己身上这三块钱是保不住了。

现在就算想报警找警察也要先从楼梯间下去，总不能跳楼吧。三楼听起来不高，可实际也有近十二米了。就算摔不死人，摔断了腿没了收入，谁去照顾生病的老婆？

心中苦叹一声，欧阳葑在其他住户暗自庆幸的目光下拖着沉重步伐走向楼梯间。

张煜黑着脸看着面如死灰的欧阳葑如同行尸走肉走过来。

“你说你老婆重病？一个月治病需要多少钱？”

欧阳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啥意思？问治病需要多少钱，难道是要狮子大开口？他这是犯了什么大案想要敲自己一笔后跑路么？不答应的话会不会被杀了？

张煜看他脑门冒汗不说话，心里就奇了怪。这人不会是读书读傻的那种吧，问个话半天回答不上来。

“问你话呢，快点说！”

欧阳葑被大声质问吓得脱口而出：“要十二块钱……”

说完他就后悔了。加上他口袋里的三元钱那是他家所剩的全部存款了。

“借给你十元钱去买药，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

“哦……啥？”

欧阳葑都已经准备把身上钱掏出来先买个平安。等他回过味来，张煜已经将一张大团结拍在欧阳葑手里。

手心火辣辣的疼，难以置信的错愕之后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抬头想要找张煜跟他道谢时，他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

张煜给过钱后有点后悔。太冲动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想着维持以前张煜的凶悍人设，可听了别人妻子重病需要买药照顾，忽然就心软了。

他怀疑自己是继承了这个时空张煜妻子女儿，又了解其所作所为后生出的补偿心理溢出了，连带着听闻别人老婆有难都要帮一把。

躲在家里的张煜托着下巴哭丧着脸暗暗自责。

“穷大方！穷大方啊！这么大方你早晚要折腾死自己！”

凶悍的人设有什么用？不就是想让别人觉得他生人勿近省去很多麻烦么。

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俗语多少有些偏激。可社会上就是存在着一种觉得好人好欺负，更容易压榨的思潮。

尤其是想要做点生意，在这个制度远称不上完善的时代，被打上好人标签真的可能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张煜只能在心里不住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