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的话掷地有声,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被人扶着的宋太医面上青了又紫,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在场众人听完南桥的一席话,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南桥,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姑娘竟是有如此胸襟,当真是了不得。
行医多年,宋太医向来都被不少人敬仰,眼下竟然被一个半大点的姑娘羞辱了一番,气的抬起指尖,“你,你……”
宋太医颤着指尖,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末了,他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南震霄,“既然老爷子已经醒来,你们好自为之!”说罢,甩袖离开。
其余的看客,见状势头不对,皆是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屋内剩下的都是南家的人。
“父亲,都是儿子不孝,让你遭罪了。”南震霄垂着眼眸,悲切不已。
穆语簪赶忙将南煜推了出来,“还不快去看看你阿翁。”言毕,怒瞪了一眼他,随即也跟着上前一步,“老太爷,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可有不适?”
“不如让煜儿去给你熬上一碗十全补汤?”话落,穆语簪还特意丢了一记眼神给怔在一边的南煜。
她的两个孩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她!穆语簪恨铁不成钢。
南煜凑了上来,“阿翁,我就去给你熬补汤。”转瞬,灰溜溜的跑开了。
老爷子眨了眨眼睛,清咳了起来,南桥的心跟着揪在了一起,立马将穆语簪从床榻边上挤开。
无心其他,南桥一心想着老爷子,伸出指尖就要给老爷子把脉,她手法熟练,不过轻轻一搭,对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就了如指掌。
幸好无碍,南桥心下的担忧稍稍散去,她抬眼正看见老爷子满是慈爱地看着她。
“桥儿,多亏了你。”南老爷子纵使身子不适,但昏迷时,耳力健在,如今难掩心中澎湃的欢喜,一个老者看到家族后继有人的欢欣,怕是天下言语未能述之一二。
他现下看南桥已不是单纯的需要怜爱的孙女,而是能继承南家医术百年基业的栋梁。
怀着难以言明的心绪,南老爷子凝视着南桥,郑重地交代她:“日后,南家藏书楼但凡有你所需要的东西,持令牌将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拿走。”
“藏书楼里放有我南家行医百年的手册,上面记载着所有的疑难杂症以及当时的处理方法,若是你有任何不明白之处皆可过来问我,如此,可好?”
“父亲,这怕是不妥!”南震霄出言阻止道,像是他们这样的世家,怎能轻易将衣钵大统交给一个女子?
更何况还是个他最瞧不上眼的废物女儿?
南震霄看向南桥,眼底都是算计,他这个女儿真是变得愈发深不可测了。
行医者病例乃是学习的最好教材,但也是最为珍贵的,上面的治疗方法往往是一个家族的立足于世的根本。
嫡传弟子尚有不能观摩的,而南老爷子竟是让南桥直接进入南家藏书楼,更是派遣她去同已经掌管一方医馆的师兄学习,该是怎样的信任才会委以重任?
穆语簪气的攥紧了手帕,南桥真是好手段!老爷子的心都偏到了城北!
得此重任,南桥惶恐,救老爷子既有医者仁心,也有私心,但她未曾料到竟是得到了这般重要的东西。
南老爷子端详着南桥,将她眼底的震惊全数纳入眼中。
南老爷子本就尚在病中,还未康复,方才那段话已是耗费他半数体力,身子受不住地躺在床上。
他面色稍有变化,隐隐咳嗽,南桥慌忙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轻轻帮老爷子平躺下来。
她看着南老爷子,眼中透露着坚定,沉声说:“南桥定不负阿翁所托。”
“好,好。”南老爷子压制着咳嗽声,轻笑了起来。亘古通今,唯有世世代代的传承,华夏医术才得以欣欣向荣,永无衰退之日。
老爷子无碍,只需休养。
大家都离开后,老爷子身边的人便将令牌送了过来。
秦诏楚喜不胜收,但也忍不住提醒道:“桥儿,今日之事,只怕会树大招风,大房那边……”她欲言又止,南桥何曾听不出来?
“娘,无妨。”
“我又不怕他们。”三个蠢货罢了,南桥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见此秦诏楚轻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饭后,西厢房里,昏黄的烛光下,南桥手中握着方才南老爷子交给她的令牌,手掌心大小的铜制品,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南字,拿远了看,依稀还能瞧见上面散发着的澄澈光芒。
又摸了摸令牌,南桥心中一动,起身直接朝着藏书楼的方向赶去,只盼望这会守楼的人还没有关门。
夜黑风高,南桥走的着急,并没有提灯。
方才因着月光,到不觉得外面黑暗,现在失去了银白的照耀,这下子可真的是摸黑走夜路了。
好不容易看见“藏书楼”的匾额,南桥当即喜出望外,一个跨步,直奔进去。
“哎呦——”
南桥被前面的东西撞地踉跄,直接后退半步。
她抬眸,正撞进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里。
南桥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听见一道声音大喊,“什么人在哪?”
糟了,居然是巡查的人来了,按道理,易宸应该不能进这里。
不行,不能让他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