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沁雪自外面进来，有两三个小丫鬟过来挑开虾须帘子让进。

那小茶儿一见自己母亲，喜得忙钻进怀里去：“娘亲！”

倒叫颜沁雪一惊：“小茶儿？你怎么在这儿？”

又瞥去瞧见小世子也在，方知是两个孩童定在一块儿游玩打闹。

陈管事见状，忙让云苓把两个孩子带走，自己也屏退出去，屋内只留下二人说话。

“禀王爷，民女有要事要与王爷商榷。”

颜沁雪施过一礼后说。

白肃自落座在雕花木椅上，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墩子。

“医仙不必拘礼，坐吧。”

颜沁雪略怔了怔，往日听闻白肃铁面无情，不曾想私底下也体恤下人，自她来王府里这几日，不曾听见有人抱怨刻薄就知道了。因往墩子上移座，随后徐徐道来。

“世子被簪子所伤的地方大致已经痊愈，也并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只是这蟒毒是世子年幼时分就带有的，更有些不足之症在里头，若要彻底治愈，用药方面还需要和您商榷一番。”

颜沁雪三言两语说明来意，等待着白肃发话。

白肃侧目看了看她，沉吟片刻后道：“医仙圣手，令本王叹服。只有一事——本王愿请教一下医仙。”

“王爷请说。”

白肃顿了顿，道：“依照医仙所言，世子所中蟒毒，大抵是从娘胎中带出，医仙能诊断出来，实属不易——只是医仙为何不曾发现世子身上另有病症？”

这一番话把个颜沁雪问懵，白恒之体内除了蟒毒之外，她确实没有诊断出别的病症来，因此疑惑的看向白肃。

“民女不懂王爷的话，王爷是说小世子身上还有别的抱恙处？”

“老袁曾诊断，说世子幼时不知被谁投喂毒药，所以脉息罕罕，时常头疼。”

白肃眯着眼打量她，眼前女人的能耐他是见过，且老袁也道她的能耐在他之上，只是自他把白恒之从景王府抱回来之日，世子就总不舒服，老袁断定是被下了药，她却诊不出来，实在令人不信。

闻言颜沁雪略松了口气，沉思回答说：“王爷，世子之所以会有这些症状，正是因为蟒毒，并非是幼时被人投喂毒药。蟒毒最初发作与后续发作症候完全不同，不容易叫人分辨。”

“果真？”

白肃突然挑眉，颜沁雪低着头用余光瞥着他，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像是放心下来那般。

“您若不信，可再让老袁诊断。只怕昨日我说出蟒毒时，袁老先生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只是未来得及禀明您而已。”

颜沁雪就事论事，有什么就说什么。

白肃见她说得这样肯定，又胸有成竹便不再追问，只是问询问她用药方面又有何顾忌。

颜沁雪道：“俗语说，有失必有得，若要彻底医治蟒毒，就得用药稍猛，若世子无法扛过药物的副作用，只怕以后会留下手足抽筋的毛病。民女不敢独断专行，故而来讨王爷您的示下。”

白肃心知，手脚抽搐的毛病比起将来年轻丧失性命，又或者是痛不欲生外，这好了许多。可骨肉相连，剜心蚀骨的痛楚仍像千百只虫子在他心内盘旋。

正欲决断时，脑中又施施然浮现出那孩童稚嫩声音，曾甜甜与自己说，向来也要参军率领十万大将，如爹爹一般风光。倘或留下此证，将来军中或许无望。

颜沁雪见他沉思不语，眉峰时不时抽搐，冷面冷语，格外威严的样子，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在生气，因此不敢多语，也只是沉默。

“若果真如此，医仙可有把握彻底医治好他？”

“民女有把握。”

颜沁雪抬眸与他对视，目光诚恳。

“若能治好，或留下如你所说的病症本王不会追究。可倘若所说不实，本王必叫你生死不能。”

白肃拳心握紧，目光嗖的一下睨在她眸子里，映出烈焰般的花火来。威胁的话语听起来格外刺耳，换做旁人早瑟瑟发抖，跪之不及。

惟是颜沁雪无动于衷，沉声点头而已。

“民女知道。今日来还为向王爷辞行，昌平候已从洛明寺回来了。”

白肃知她何意，点点头说：“今日你安心拟方配药，明日本王自会安排你去昌平侯府之事。”

“谢王爷。”

从屋内退出后，陈管事略略看过她一眼，旋即快速进来伺候服侍。

刚才门口厉声骇色动静异常，他还在门外心惊胆战，以为她三言两语的惹恼了王爷，心里计挂着白肃现在必定喜怒无常不好伺候，可进门来却见白肃平常宁静，未见怒色，反而带了些喜色，方松了一口气。

颜沁雪回去后，打发红罗再去了一趟昌平侯府前去送信儿，红罗先叫了门前几个家奴传话，正要离开时却被一个穿红带绿的丫头给叫住。

正不知是何人时，便听门口奴仆称他为“柳大姐姐”，又问：“可是公子和李姨娘有何吩咐，倒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红罗从前听颜沁雪说起过昌平侯府的情况，这侯府家中主母乃是赵桂与，另外还有两房妾室，一个是方姨娘，一个是颜瑾月之母李姨娘。眼前女子，大概就是李姨娘身边的丫头了。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这位姑娘。”

折柳三两步的走到红罗跟前，扬故意装作近乎说，“敢问这位姐姐，你家姑娘究竟姓甚名谁？既要来，也该和我们打个招呼才是啊。不如同我一块儿去吃几盏酒，往后来了，都是一家子骨肉，先认识一下也成。”

这折柳是受了李姨娘的使唤，先来探听消息，瞧见红罗便上赶着来打秋风。

红罗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道：“不必了。要见将来自然会见，姑娘不必沾亲带故的，一家子骨肉可当不起，我只管伏侍我们姑娘，可不敢和您攀亲。”

说罢，也不管那人脸上好看不好看，转头就走了。

折柳还没反应过来，红罗就没影儿了。

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直奔着芬芳阁就回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