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居们听到动静,陆陆续续过来围观。
阮富元赶到,叹了口气,敲门喊道:“知白,这事拖不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打发了吧。”
陈知白面无表情道:“你替我问问他们。”
“问什么?”
“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这……”
“你尽管去问,一切后果由我承担,”陈知白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冷冷道:“我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捣鬼。”
阮富元无奈,只能回身找到一个像是主事的中年妇女问:“你们想要什么?”
中年妇女面容悲戚地哭喊:“我们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抵不上我们的乖乖小青,我们只要我们的乖乖小青活过来,呜呜呜。”
阮富元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圣人也办不到,这不是为难人吗?”
“我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哪敢为难陈大天才?我们就是来乖乖小青冤死的地方少搭个灵堂送她一程而已。”
“那也不能在人家店门口搞这些。”
“呜呜呜呜,小青啊,看到了吧,你死的冤啊,人家连灵堂都不让咱搭,呜呜呜,舅妈没本事,不敢招惹大天才大修士,对不住你了……”
其他人见状也齐声嚎哭,哭得悲惨之极。
围观的路人都忍不住抹泪,打听清楚事情经过后更忍不住破口大骂。
“什么大天才,没良心的畜生而已!”
“人家小姑娘只不过想讨口饭吃,有什么错?”
“守着这么大个客栈,却眼睁睁看着人冻死饿死在店门口?”
“小姑娘又是磕头又是哀求,他怎么做到视而不见的?”
“铁石心肠的玩意儿!”
“没点人性!”
“良心呢?早知道这人是这德行,还不如烧死他来着。”
“有才无德啊,以后必然是一祸害。”
“对,本事越大,祸害越深,我要是县令就直接除掉这祸害,免得他以后继续为祸百姓。”
“……”
声讨陈知白的声音越来越大。
反正人多,法不责众,陈知白再厉害还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
更有人对着客栈高声叫喊:“陈知白滚出来给徐青青磕头赔罪!”
“滚出来!”
“滚出来!”
呼喊声逐渐凝聚成一个声音,震得客栈窗户簌簌震动。
徐青青那些家人更喊得撕心裂肺面容狰狞。
阮富元看到这架势早已经怕了,趁人不注意躲到一边的角落里旁观局势的发展。
陈知白不是好惹的。
这伙人更难缠。
搞不好会打起来,千万躲远点,别被殃及。
客栈内。
陈知白听到那些毫不掩饰的辱骂、诅咒、忌恨、斥责,也忍不住心头火起,起身推门而出,出现在众人面前,面无寒霜,眼神冷漠,一言不发,就那么冷冷地与门口的所有人对视。
冷冽的视线与每个人对视,直至对方避开才移到下一个人脸上。
最后落在领头闹事的中年妇女脸上。
这中年妇女穿得很朴素,身上还有补丁,面容黢黑,布满皱纹,怎么看怎么像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
但他一眼就发现这女人身上的异常,衣服太新,哪怕沾了许多灰土也是新的,衣领、袖口、下摆、盘扣这些本应磨损最严重的地方却不见丝毫磨损,就连补丁也是用新布料缝上去的,甚至缝补丁的手法都很不一般,针脚细密匀称间距一模一样,绝对不是手工活。
这个世界没有缝纫机那玩意,但有专攻缝纫的修士,就像孙老头那样。
这个自称徐青青舅妈的中年女人,穿的这一身明显是修士以儒道手段缝制的道具服。
穷人用不起修士。
用得起修士的用不着穿补丁服。
所以,和我猜的一样,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是奔着我来的。
陈知白一瞬间看得通透,确定心中猜想,冷冷道:“我出来了,有什么话当面说。”
徐青青舅妈感受到陈知白眼神中的冷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想到雇主交代的任务,硬着头皮喊道:“跪下,给我家小青磕头赔罪!”
“对,磕头赔罪!”
“跪够十二个时辰再说!”
“还得守灵七整天!”
“棺材纸扎烧埋银子也得承担。”
“跪下!”
“跪下!”
徐青青家属们群情激愤,呼喊声此起彼伏,最后汇聚成一句“跪下”。
陈知白面色依旧,冷冷反问:“我凭什么要跪?”
“因为你害死了我家小青!”
“因为你是杀人犯!”
“不跪就报官!”
“对,不跪就报官!”
“不光要报官,还要广而告之,让大家都知道你这个天才的德行。”
“为富不仁,恃强凌弱,见死不救,死不认错!”
“呵——呸!”
“跪下!”
骂声越来越汹涌,如滚滚恶浪,翻滚着扑向陈知白,几乎把陈知白淹没。
骂到情绪激动时,更抓起身边的杂物砸向陈知白。
“砸死你个刽子手!”
“杀人犯去死!”
“新宜县容不下你这种败类!”
“天才?我呸!”
“去死吧!”
“给我家青青抵命!”
“……”
各种杂物劈头盖脸地砸向陈知白,连围观的路人也没闲着。
烂菜叶,臭鸡蛋,石子,砖头,土坷垃,干牛粪,甚至有短刀匕首之类的武器。
陈知白面色微变,抽出一张宣纸扔向空中,轻喝一声后宣纸爆开,化作一股无形清气翻腾升空并似慢实快地凝聚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
画卷中,电闪雷鸣,黑漆漆的乌云席卷而至,密集的暴雨随乌云弥漫,眨眼间笼罩画卷中的一片天地,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画卷展开的瞬间,新宜县上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出大片黑漆漆的乌云,轰隆隆的雷震声如神人击鼓声震天地,电闪雷鸣间暴雨倾盆而下,霎那间把新宜县染成一片漆黑,睁眼不见五指,耳中只有哗啦啦的暴雨声和震耳欲聋的雷鸣。
新宜县百姓惊慌失措慌忙奔逃,回家的回家,躲雨的躲雨,关门闭窗收晾衣杆,却依旧被浇得透湿。
吉祥客栈门口,徐青青亲戚和围观街坊邻居、路人百姓同样没逃过,被倾盆暴雨浇得湿漉漉的好不狼狈。
徐青青亲戚们搞来的纸扎等事物更被大暴雨冲得七零八散,只留下一口孤零零的棺材摆在客栈门口。
暴雨来得快,收得也不快,不到一分钟便彻底停歇,只在半空中留下一首七言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