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出现了一片黑糊糊的影子,眼看就要到了西家庄。公韧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两下子,真没出息,想媳妇真是想入了迷,男女授受不亲,怎么把孔老先生的祖训忘了。有心想返回公家庄,可又一想,到了西家庄,咱只是认认院,不进门还不行吗,只当是路人罢了,咱不说谁还能知道了,两腿竟像不听使唤似的,还是不由自主地向西家庄走去。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了“吱扭,吱扭”十多副挑担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瘆人。公韧心想,怪了,这挑担子的也和我有一样有毛病吧,放着明晃晃的大白天不走,黑灯瞎火地走什么夜道呢?
公韧正想着,只听得“哎呀!”“饶命,好汉――”一阵子惨叫,随即听到了砍瓜切菜般的声音……不一会儿,声息全无。吓得公韧毛发倒竖,赶紧趴在了地上,等了一会儿,又听到十多副担子“吱吱,扭扭”地响起来,渐渐地远去了。
公韧心想,莫不是碰到鬼了吧,可是刚才那一声声惨叫,又像是实实在在的,不像是闹鬼,好奇心促使公韧向那里走去。此时公韧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韦金珊曾经问起过,自己是否见到了一支神秘的车队,他就是跟着车队的一个商人,因为拉肚子,被车队拉下。莫不是这支车队和韦金珊有什么瓜葛,韦金珊的生命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想到了这里,公韧越想越害怕,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向那里赶去。
走不多远,看到地上黑呼呼的,像是一个人,公韧走过去在地上一摸,果然是一个人,身上还热呼着呢,不过身中数刀,刀刀致命,已经没救了。公韧大吃一惊,心里扑腾乱跳,借着月光对着那人的脸仔细看了看,不像是韦金珊,这才放下了心。公韧只觉得手上粘粘的,湿漉漉的,放在手上一嗅,一股子血腥味,公韧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下一个可别是韦金珊。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阵子一阵子的阴风徐徐吹来。
公韧稳了一会儿神,又一个一个的把死尸看了看,哪一个也不是韦金珊,这才放了心。静下心来想了一想,大丈夫不能这么小胆,咱老百姓违法的不做,犯毒的不吃,既然摊上事,就不要怕事,赶紧报官就是。可是又一想,这么冒冒失失地报官,也说不清楚,先把情况弄明白再说。公韧查了查地上,一共是十一具死尸,不是要害处中刀就是被砍去了头,还有的身子被拦腰斩断,手段极其残忍。地上撒了一些草沫沫子,公韧抓起来嗅了嗅,原来是一些茶叶,就为了这些茶叶,而痛下杀手,值得吗?
公韧又想去报官,心里又一想,要是报了官,那些昏官说是自己做的案呢?反而弄了个不明不白,不如把事情弄明白点,再去报官不迟。要想弄明白,只能追上那十多个挑担子的,看个清楚?有心去追那些歹徒,心里又有些胆怯了,一个人身单力薄的,被那些人发现了,岂不是更麻烦。
公韧想了想,一股血气之勇涌上心头,自己这条小命又有什么稀罕,先把情况弄明白了再说。
公韧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追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吱扭,吱扭”挑担子的声音。公韧放慢了脚步,悄悄跟随,只听到一个粗嗓子在压低声音说道:“快点,弟兄们,这事办利索了,咱弟兄们每人十两银子。”
这伙人顺着一条山间小道上山了,显然担子不轻,一个个挑夫显出了气喘吁吁的声音。公韧模模糊糊的看了看这些挑夫,一共是十副挑担,十一个人。这些挑担爬过了一座山,又顺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疾进,走着走着,前面有一片小树林,树林边上有一棵出奇的大树,虬龙般的气根乱七八糟的蜷伏在地上,树干恨不能有三搂粗,上面又尽是枯藤,横缠竖绕,再往上看树冠高大,直冲云天,更显出了几分恐怖气氛。夜半寂静,小小的挑担队忽然惊动了树上的几只乌鸦,它们“呱呱――”地叫着,向远处逃遁。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哗哗的流水声。公韧悄悄地跟随他们过了河,发现河并不宽,听那声音想必是水流湍急,河中一座小桥,用圆木修成,倒也牢固,并没有丝毫摇晃之感。过了桥,桥边有一座小屋,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小屋倒也盖得精巧。公韧心想,这户人家倒也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是世道险恶,你可知道有十一个强盗从你身边路过吗!
这伙人又开始爬山,道路是越走越艰辛,好像是进入了一条风道,尖利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刮来,公韧只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心里害怕,身上寒冷,但也只能是咬紧牙关,不敢露出半点儿声响。不一会儿,风小了,身上也暖和多了,道路又渐渐平坦起来。蓦然,前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挡在了面前,公韧模模糊糊地看到,怎么像是一匹瘦马。
这伙人又开始往更陡的山上爬去,爬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他们好像停了下来。公韧隐蔽在一边,只听得那个粗嗓子在喊:“快点,快点,绳子,绳子,先把我顺下去。”几个人答应了一声,就往下顺着绳子。好大一会儿,又听到这伙人说:“绳子晃了,先往下下两个人,赶快往下顺东西,然后人都下去。”不一会儿,这伙人好像一个个都下去了。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好像一个人爬上来了,扑打扑打身上的土就往山下走去。公韧静静地等着那十个人,可那十个人一个也没有爬上来。公韧心里奇怪,这十个人怎么没上来呢?眼见着这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公韧没办法,只好跟着他顺着原道返回。这个人一边走一边嘴里还恶狠狠地嘟囔:“看你们那得性,一个人还想得到十两银子,做你娘的鬼梦去吧!”公韧一听,正是那个粗嗓子。
那个粗嗓子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小桥上。他走到了桥中间,突然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立刻四五个黑影扑了上去,把他摁在了地上。那粗嗓子着急地喊:“弟兄们,弟兄们,干什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一个人恶声恶气地说:“留下买路钱,保你一条命。”那粗嗓子喊:“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何必这样动粗,我腰里有一包银子,拿去就是。”几个黑影像是在抢银子,突然那个粗嗓子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像是夺过了一把刀,只听得“扑吃”一声,瞬间就把一个黑影砍翻在地。
那几个人像是十分惊慌,大呼小叫,各执兵器在手,和那个粗嗓子格斗拼杀在了一起。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剧烈的喘息声,你来我往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被砍翻在桥上。那粗嗓子虽然英勇善战,但是在桥上难以施展,再加上连夜奔波疲惫不堪,又加上这伙强人也是红了眼拼了命,不一会儿,粗嗓子也像是受了重伤,再斗了一阵,被那两个人砍翻在地,丢了性命。
只听得有个人在喊:“人间有道你不走,阴间无路你偏进来,怨不得我们了。”只听得“扑通”一声,那个粗嗓子被丢进了水里。只听得水声哗哗,激起的水波声瞬间恢复了常态,不用说,恐怕那具死尸早被水冲得没有了踪影。
停了一会儿,那个人又说:“弟兄们,对不住了,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们给您家老人养老送终。虽说入土为安,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夜长梦多,你们在水晶宫里也将就将就吧。这儿也不错,我俩恐怕连这个地方也住不上呢?说不定哪一天抛尸荒野,早被野狗吃了。”只听到“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他把自己的弟兄们也抛到水里去了。
那两个人拿着银子,扬长而去,脚步声越走越远。
公韧躲在草丛里心惊肉跳,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西家庄路口十一条人命,这里是四条人命,刚才那十个人没上来,可能也早已命归西天。这人命怎么这么不值钱啊,真如蝼蚁草芥一般,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到这时,脊梁上感到一阵阵凉气乱窜。
公韧又等了一会儿,用耳朵听了听,确实再也没有人了,才顺着来路快步向山下走去。快到山下时,公韧忽然想到了马致远的《秋》,独自吟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不是夕阳夕下,而是半夜三更,断肠人在天涯。”
下了山,到了西家庄路口,公韧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想报官了。如果报了官,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正在犹豫间,忽见那条路上又鬼鬼祟祟地来了一个人。公韧想,他从那条路上过来,一定也看到了那些尸体,不过那人倒是不慌不忙,像是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公韧想,今晚上真是奇人奇事碰到一起了,这人真是贼大胆。
公韧正想离去,忽听到那个人自言自语地说道:“杀得好!杀得好!”公韧心里更加奇怪了,见了血案,还不赶快跑,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这人真是越发不可琢磨了。
这个人往西家庄悄悄走去。公韧想,这些事弄不明白,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得落下心病,六十四败了,还怕这一哆嗦吗?不妨跟着他去看看,这个怪人到底上西家庄干什么?世上的祸事都是好奇心在做怪,也许这一个好奇心,就使着公韧走向了一场血光之灾。
(欲知公韧到西家庄看到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感谢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请评论,请收藏,请送花,请送凸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