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云淡风轻,余晖夜霞照耀在大地上映出一片金黄色彩,不禁令人倦由心生,困意更浓。
此刻本该是点灯备膳之时,今日却不知何因,碧延城东面市集叫骂连连。易凡一伙人远在北面城门,听得骚乱虽听不清楚内容,但也能感觉气氛异常凝重。
看守侍卫见来人乃是铁木氏人,心知此族倨傲霸道,不忘多盘问了几句。铁木汗升代表答话,语态恭敬和气,耐心栽道。唯那铁木狂耐不住性子,喝声大骂,吓得侍卫们纷纷把刀警戒,却再无多做刁难,很快便放众人进城。
铁木狂朝地上‘呸’了口口水,傲然道:“和他们说那么多干嘛呢,若不给他们点颜色,还真当我们铁木氏好欺负。”
众人疲惫无意理会。易凡内心担忧雨氏众人,正要向门卫询问时,却被铁木汗升拦下,道:“易兄弟,我想雨氏族人应该已经入城了,我知道你心中担忧,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易凡见他似在隐瞒什么,故不多问,小步跟了上去。
铁木汗升抿了抿嘴,转头向铁木狂招呼道:“我瞧大伙也累了,我与易兄弟另外还有些事,你就带着大伙先随处找家客栈休息吧。”
铁木狂点头,一脸贼兮兮的样子,笑道:“我记得城南有间狐月楼还不错,你们可别因为贪玩而伤了身体啊。”这话想必是认为二人要去放松放松,众人一听窃笑,顿时又调侃了几句。
铁木珊听出意思,在怒瞪了易凡一眼后,倒也识趣地留在队伍当中。炎啸羽则不愿跟随,他本就不喜风花雪月之地,岂知铁木汗升却上前邀请,他顿时惊慌起来,连忙摆手拒绝。
铁木狂见他面露尴尬之色,调侃道:“瞧这童子,多可爱啊。”
炎啸羽恼羞成怒,骂道:“娘的,你才童子,老子只是玩腻才不想去罢了。”
铁木汗升才不给他多说的机会,架着他们俩人,故作和乐,高高兴兴地往街上走去。
在与众人分别,易凡皱眉问道:“汗升兄怎会知道雨氏族人已经入城了?”
炎啸羽听出些端疑,似感二人只是拿‘放松’当作借口脱身,顿时安下心来。
铁木汗升不作解释,淡淡道:“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
三人沿着大街一路往东,市集传来的吼骂越来越清楚:“雨氏贼狗忘恩负义,人人得而诛之。”“不知羞的东西,我们不去找你,你们反倒前来碧延城送死。”“这等无耻血脉,宰了他们还污了刀。”“败类…。”
易凡闻声眉头不由皱起,正要奋身赶去,却被铁木汗升拦了下来,道:“你不知前因后果,现在上去你又能做些什么?”
易凡见众人拿着厨余脏污便往中心砸去,嘴中的叫骂无不是针对雨氏族人,隐隐也能猜到,雨氏众人此时此刻正受这帮百姓羞辱。
想着雨灵争受此委屈,他心中大急,眼眶不由红了起来,愤吼道:“那你倒是说啊,我的兄弟到底做了什么?碧延城众人为何如此憎恨雨氏?”
不等铁木汗升开口,炎啸羽长叹摇头,淡淡道:“雨氏如今已不再是当初,易凡,你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下碧延城中的百姓也是受害者啊……。”
雨氏部落原来是位于易氏和德孝氏两大势力的边境正中,但雨氏只为小族,倘若不依仗大族庇护很难在神州生存。可其位置所在又十分矛盾,常年备受争议。
有人说雨氏是属于易氏旗下,但也有人说雨氏投靠的是德孝氏族。其实不然,当今雨氏族长雨泽,也就是雨灵争的父亲,他心性较为柔弱,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又经二族成年恐吓,因此他迫于无奈决意与两族同时交好。
每在易族势力问起时,雨氏便摆出一副忠心耿耿,指骂德孝无耻。而当德孝势力问起时,雨氏则辱骂易氏族人是畜生。
因此雨氏可谓是一株墙头草,原以为此番作为就能瞒天过海,让族人们安心地过日子。
然而,由于部族位置尴尬,易氏命他们派出探子前去德孝,而德孝也是如此吩咐。雨泽为了不同时得罪两大势力,故此两边都派,打听出双方不少内幕,交予对方。
期间雨灵争曾几番劝阻,却丝毫无用,心知终有一日雨氏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浩劫,因此他暗中计划,悄然带着上百愿意投靠易氏的家庭,千里来到碧延城,愿能和雨氏划清界线,并祈求易氏原谅。
易凡咬牙切齿,迁怒于铁木汗升:“那为何先前谈起雨大哥时,你们却什么都不说?”
炎啸羽替他解围道:“谁也没想到易氏竟会如此果决,再说我们虽然对雨氏此番行径感到不耻,但这并不代表雨灵争也是一样,他的所作所为正刚豪气,我们岂会把他和雨氏画上等号?”
回想当日,雨灵争明知是易凡放走墨须龙鹿,连理由都未问上一句,便替他隐瞒,此情深重在其心中已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罪轻亦可谅之,万恶一斩便是,岂能作出这般羞辱。不成,我要去救他。”易凡目露坚定,奔跑上前。
炎啸羽一愣,心头犹如被雷击中,本要劝说,但在听此话之后,便难再开口。想必当日易凡会救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铁木汗升没有阻拦,边追边喊:“我知道你想救下雨灵争,但如果那伙人中根本就没有他呢?”
“我不管,雨大哥千里迢迢,带众人来到碧延城,定不会想见到族人们受此屈辱。”
易凡挤入人群,越走越近,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雨氏四名大汉敞开双手,护住身后那不足二十名的妇女孩童。雨灵争则跪在地上,一头一头不断地磕着,面前石砖碎裂开来,附着猩红未干的血液,其额上血流不止,煞白地神情,令易凡为之心酸。
他大步奔去,泪水已是侵湿脸颊,哽咽道:“雨大哥,你这是为何?”
雨灵争听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见到易凡,面色更是羞愧,没有回话,仍是向众百姓磕头。
易凡欲要将他扶起,却听其淡笑道:“没想到竟让老弟瞧见我这狼狈摸样,哈哈…此事乃是我族之事,你就别让大哥为难了。”
见他释然淡笑。试问谁会希望让自己所在乎之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谁又会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陷入不该插手的事件当中?
易凡心中万分难过,突然一颗果状之物,冷不防地朝他脸上砸来。雨灵争疾手接住,却无随手扔掉,反倒往自个脑门砸下,而再磕下一头。
雨灵争咬紧牙关,眼眶湿润道:“我族此时此刻已被德孝大军夷为平地,如今雨氏就只剩我们这些人了。对于我氏过去所做的一切,为求易氏原谅,这些全是我应该承受的,即便要我死,也是应该的。能不能请你让开,不要再管我了。”
说道最后一句,雨灵争眼泪郁郁流下。想不到造化弄人,在他前来碧延城途中,雨氏部落便遭到德孝氏大军围剿,千人受屠,无一人生还。然而在冲溃鬼氏大军之后,本带出来的数百族人,此刻仅剩不到三十。
灭族在前,牺牲在后,试问他怎能不痛心?
此时铁木汗升和炎啸羽也挤入人群,铁木汗升因有铁木氏的背景,为怕牵连,所以不能插手此事。炎啸羽则无顾忌其他,独自挡在易凡身前,将飞来之物一一打散。
人群中有不少江湖侠士,立即认出,纷纷开口:“鞘刀-炎啸羽?”“怎么会是他?难道他是来帮雨氏贼人的?”“管这么多做什么,谁帮雨氏,谁就罪该万死,给我砸。”
雨灵争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他,沉声道:“炎兄,此事乃我族之事,你的好意,雨某心领了,还请你休要插手,以免受到牵连。”
炎啸羽对视一笑,见易凡双目显露坚决之色,笑道:“看来这已经不是单单你们一族的事了,既然是我兄弟的事,那我就不能不管。”
下一刻,易凡猛然大喝:“住手。”刹时一直藏在怀中的龙血玉也被他拿出,高高举起,震怒道:“让易天吼那家伙出来,老子有话要说。”
人群中十余族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呵斥,便听几名易氏族人,纷纷惊恐道:“易王印?”“这…这真是易王印,全部住手,快住手。”
一名易氏大汉连忙下跪,别氏族人见状双脚顿时一软,各个吓傻,连忙朝少年俯身下跪,齐声道:“尔等子民,叩见易王。”
易凡膛目结舌,一眼望去,就连铁木汗升、炎啸羽、雨灵争同是如此,众人恭敬跪拜,头都没敢微抬一下。
他不知道,这枚龙血玉乃是易氏最高权威,易王印,全族只有两枚。一枚在族长易天承手上,一枚则是在其弟,易天吼手中。此印一出犹如易王亲临,易氏族人见了要跪,而依附易族势力的外氏族人见了自然也是要跪。
众人不知少年手中的易王印是从何而来,但见其上面的纹路,如假包换,故不敢因这点疑虑,就触犯易氏天威。
炎啸羽和雨灵争、铁木汗升三人都吓傻了眼,对这一幕,全然出乎意料之外。
炎啸羽心道:“这家伙身为妖农传人,来头已是不小,没想到竟然还是位易王,倘若此印是易天承交给他的,那他岂不是易氏下一任族长?”无数念头闪过,越想越是震撼。
雨灵争本还十分难过,此刻竟被震傻了,心道:“就知道这小子深藏不露,没想到城府竟深到地府去了,或许这回我氏真的有救也说不定。”
铁木汗升心中则又庆又怒,暗道:“幸亏没听长空哥的话在这小子身上打主意,若不然我族这下可就毁了。铁木长空,我艹你奶的,想死你自个去,别拉着全族人一起送死。”